虽说，程家的积蓄都被程大丫带着妹妹们一起从犄角旮旯的地方找出来了。
但家里花销大，程大丫她爹娘为了程耀祖吃得好、穿得暖，花了不少，再加上程大丫她爹也是个嘴馋的……
存下来的钱和票都不多，交了医院的手术费后，就更少了，这么点子钱，再怎么省着花，也都有花完的一天。
哪能一直没个收入，城里不是乡下，没法下田换工分、换粮食，而自己又不带着妹妹们去乡下……
除了吃饱穿暖，程大丫心里还有一点奢望，自己已经没有读书的机会了，但是妹妹们年纪还小，还有机会。
她也想通过自己的努力，让妹妹们跟何晴一样，有机会上学，有机会读书，识上几个字。
如果可以的话，妹妹们回来也能教自己识字，程耀祖不爱读书，怕苦，自己不怕苦，就怕没有资格吃这份苦。
程大丫再也不想做睁眼瞎，爹娘口中的“贤惠人”了……
“贤惠人”，就是吃闷亏的人，没资格喊苦的人，受苦的人，早早被舍弃的人，没人在乎的人……
纺织厂的领导是位婶子，看到程大丫痛哭流涕，轻声安慰道：“大丫，你别哭，苦日子总会过去的。”
“你先在家歇上几天，把家里的事都安排好，等下周一，就过来上班，我让厂里的老师傅来教导你。”
“只要你肯干，自己肯吃苦，不懂的也愿意问，学会厂里的活计，快得很，厂里的师傅都好得很。”
“到时候转正了，日子也就熬过来了。平日里，要是有什么困难，直接跟我说……”
都是贫苦人家出身，看到程大丫，纺织厂领导就想到了以前的自己，那时候多亏有组织帮自己，现在自己帮程大丫。
这也算是薪火相传了……
程大丫听着厂领导的表态，连忙擦了擦眼泪，拉着程二丫、程三丫给厂领导、民警和街道办的同志深深地鞠了几个躬……
众人见状纷纷上前拦住了。
“大丫，你不用这样，这是我们应该做的，都是革命同志，谁都有困难的时候，搭把手的事情……”
“是呀，是呀，只要你以后带着妹妹们，一起好好过日子，好好生活，这就是最好的……”
“对呀，对呀，我们做这些也不图什么，以后好好生活就好了……”
在众人的安慰声中，程大丫拉着妹妹们，眼泪止不住地掉，直接成了一个泪人。
程二丫、程三丫看姐姐程大丫哭得伤心，也跟着嚎啕大哭起来……
程大丫心里止不住地发问。
为什么？
明明是陌生人、才见过几次面的陌生人，都会关心、照顾自己和二丫、三丫，担心自己、二丫和三丫吃不吃得饱、穿不穿的暖。
但自己的爹娘却把自己和二丫、三丫当猪狗使，当作物件一样卖出去……
明明自己和二丫、三丫都是爹娘的孩子，为什么从小跟程耀祖得到的是天差地别的待遇？
自己、二丫和三丫到底差弟弟差在哪里？
传宗接代……
程家现在也就自己、二丫和三丫了，按照爹娘的讲法，程家已经断子绝孙了，这又怪得了谁？
这是该绝了……
如果爹娘把自己当作闺女看，不想着卖掉自己换彩礼，那就不会踏上去山里的路。
如果爹娘能好好教导程耀祖，不让他要成蛮横的性子，也不会被自己从小娇宠着的儿子推下山坡，丧了命。
如果说，对于自己的爹娘，程大丫是又怨又恨的话，那么对于年幼的弟弟，程大丫却是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去回忆……
程耀祖。
还没出生的时候，爹娘就已经把这个名字取好了，无论生的哪一个男孩，都会被叫这个名字。
只是刚好轮到了他而已。
而爹娘对他的宠爱，也仅仅是因为他是个男孩，如果他是个女孩，肯定会过的比二丫、三丫更惨，估计根本活不下来。
小时候的弟弟还是很乖巧的，会把手里的小米饼给三丫吃，也会跟在自己和二丫后面，屁颠屁颠的。
只是这样的时光很短暂，短暂到二丫、三丫根本记不起来，估计在二丫和三丫的记忆里，弟弟一直都是不讲理的。
明明弟弟已经吃饱了，却还是惦记二丫、三丫碗里的稀粥，害得二丫三丫吃不饱……
明明弟弟已经不用干活，却还是会把二丫打扫干净的地弄脏，把三丫洗干净的衣服甩到地上……
看到爹娘打二丫和三丫，还会站在一旁，拍着手，乐呵乐呵地笑……
后来，他不是弟弟，只是程耀祖，那个因为是个男孩，而被爹娘宠坏的人，最终又害了自己的人……
程大丫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清醒过，可以这么客观地分析这一切，可能是因为冷血吧……
抹掉了脸上的眼泪，程大丫对着众人立誓道：“叔叔、婶婶们，我一定会把妹妹们养大，一定会报答你们的！”
这些好心人，一定会有好报的。
派出所民警率先表态，道：“大丫，你只要照顾好自己和妹妹们，就可以，不需要报答我们。”
看到自己帮助的小姑娘知恩图报，民警很欣慰，但这世道，一个小姑娘养活自己都不容易，还有两个未成年的妹妹。
自己只是做了人民公仆应该做的事，不求回报，只希望小姑娘的日子能过得好一点。
街道办的王主任跟着附和道：“大丫，咱们帮你也不是为了什么报答不报答，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情。”
程大丫在王主任眼里，就是一个小孩，比自己家的儿子还小上八九岁，完完全全的晚辈。
纺织厂的领导摸了摸程大丫的脑袋，笑着道：“大丫，要是想报答我们，你就好好工作，争取做个劳动模范。”
“以后遇到人有困难，也去搭把手，那就是对我们最大的报答了……”
程大丫看着众人连忙点了点头，把大家说的话记在了心里。
锦上添花，容易得很。
但雪中送炭，可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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