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林青蕊是在省城过的。
小叔一家在那边做茶叶，爷爷奶奶也在，两个老人腿脚不便，长明几乎不回，回来一次也要说天气冷，冻得身子难受。
是的，省城四季如春。
许多人来了就不想走，特别是老年人。
但林青蕊对这座城市没有感情，随着国际会议的召开，市区拔地而起一些金碧辉煌的建筑，看起来很洋气、很国际范，也很远，她的心一直放在长明，一直一直，梦里都是长明的雪。
好在也没待多久，初三父女两人便返程。
一路上，林知无的电话不停响，全是新年的问候，唯独没有江慧敏的问候，他们似乎真的不再联系。
谁知道呢？
成年人惯会装模作样。
高速开到一半，又见到熟悉的雪，细细的小雪，糖霜一样，威力却很大，地面都冻住了，车开到服务区换成防滑轮胎才继续前行，大家都走得很慢，防着投胎太快。
来时八小时，回去十六个小时。
林青蕊洗个热水澡，从珍姨家接回图图美美睡了一觉。
还是狗臭好闻。
一天不闻都难受。
第二天林知无叫她吃早饭，他亲自煮的鸡蛋面，不好吃也不难吃吧。对付过去，来到外公外婆家拜年，舅舅不在，舅妈抱着已经睁眼的小弟弟笑盈盈坐在客厅，笑盈盈看着林青蕊进来。
林青蕊接过小宝宝，闻到一股奶臭。
她皱眉躲了一下，小弟弟笑着伸手，明明还在是个团子却已经很会讨人喜欢了，揪住她的头发也不扯，只是好奇地往嘴里送。
“他好小啊，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一眨眼就大了。”
“我都眨几次了。”
外婆和舅妈双双笑起来，林知无坐在单独的沙发，也跟着笑，在苏老爷子出来时又匆忙收住。
他站起来，“爸。”
苏老爷子看一眼，略微点头。
林青蕊走时带了两箱东西，舅妈说都是她做的小零食，纯天然、无污染，叫林青蕊分给周朝和张哲远。
林青蕊问：“他们今年不来吗？”
舅妈笑笑，只说怕东西放潮了，分着吃，销得快。
林青蕊答应，转头回去叫张哲远要吃自己到她家抱，张哲远说他才不去，他有票了，晚上要去电影院看阿凡达，3d的！
“什么阿凡达？”
“大姐，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啊，打开电影频道看看！”
林青蕊打开电视，都不用翻到电影频道，本地的娱乐节目就在影院门口采访，这么冻的天，男女老少裹成粽子等在影院门口买票，一张八十块，眼睛都不眨。
还有人义愤填膺地把头伸进镜头，说屁的八十块，黄牛都炒到两百了，害得普通人根本没法买，影院经理该拖去枪毙，主持人又想笑又尴尬，就在尴尬和想笑之间反复横跳……
林青蕊研究一会儿海报。
打电话问张哲远，是不是蓝精灵的真人版电影。
张哲远让她去死。
那是外星人，阿凡达！
林青蕊又说：“阿远，我还没看过。”
张哲远爆裂的公鸭嗓一紧，赶紧打预防针，“别撒娇啊，我可不是周朝，我是铁血战士，不会上你的狗当！”
“阿远，我舅妈做的蔓越莓饼干可好吃了，你在家么，我现在就给你送过来，你等着哦~”
张哲远吓得摔掉电话。
反应过来又打过去，“你明天再来！我现在就要出门了！”
这回轮到林青蕊挂他电话。
很快，张哲远生无可恋地在家门口看到了抱箱子的林青蕊，女孩露出一个爽朗的微笑，他妈立马顶出来，把人拉进屋子，然后夺过儿子手里的电影票塞到林青蕊衣兜，还附赠一句，“你要让着妹妹，少看一部电影会掉肉吗，我明天问问文管局的老刘，你过两天再去看，啊！”
张哲远差点坐在地上哭了。
好在他受了委屈，也是有人疼的。
男生拆开箱子，拿出蔓越莓饼干边吃边给周朝打电话，“朝朝，你给我的票被林青蕊截胡，我好惨，真的好惨……啊，不是她抢的，是我妈抢给她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才是我妈亲生的，我是充话费送的……哎哟，妈，你别揪我，我的肉可是从你身上掉下来的……”
张哲远颠三倒四一通输出。
周朝沉默片刻，说没事，都到电影院来，他会想办法。
张哲远娇羞地挂掉电话，朝林青蕊挑眉。
林青蕊捏着票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她跳起来勒住张哲远脖子，问：“你跟他是联号票……你们两个男的大过年约着去看电影，怎么不早说？”
“我说了，你挂断电话了啊。”
张哲远说电影票可难抢了。
全市就一个电影院有3d放映设备，所有人都在抢，抢不到的还开车去外地看，周朝的票还是别人看在他爸的面子才匀的，原本只有一张，想到他张哲远也没看过，周朝才死皮赖脸又要了一张。
林青蕊下意识问道：“我的呢！”
张哲远翻个白眼。
林青蕊没了声音，她把票还给张哲远，扭身就走。
天冷，电梯在检修。
两人走的楼梯间，零星贴着些小广告，林青蕊拉高领子捂住半张脸往下跑，一个疾步，没收住，正好和拐角处的周朝撞到一起。
温热强壮的身体，淡淡的烟草味混着肥皂。
下巴上一点点青，瞧人的时候几乎不转动头，只棕色的瞳仁淡泊地一斜，配合断眉的拉扯，戾气游刃有余地释放，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好惹”。
林青蕊扬起头。
周朝后退一步，目光越过她，落在气喘吁吁的张哲远，“走吧。”
“票怎么办？”
“我来办。”
“你还有一张？”
“没有。”
“那……”
周朝把自己的票递给张哲远，径直下楼，不远不近挡在林青蕊面前，不冷不热说道：“我先去的你外公家，他们说你不在长明。”
所以才只拿了两张票。
林青蕊心头的鼓包瘪掉，又觉得耳根子热，羞得慌。
她埋着脑袋，“不用了，我回头问问我爸。”
周朝没说话。
张哲远叠了叠票装进衣服内胆的包，一把勾住她的脖子，“想跑？！”
林青蕊搡他。
两人在楼道里就掐起来。
周朝默默在前面走，防着林青蕊摔倒就够累了，现在还要防着张哲远……男生吐出两口气，脸还是冰块一样，眼里却蕴着淡淡的云霞一般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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