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张百亿再次见到这位老同学时，发现后者的兴致明显不高，就连走路的时候都有些走神，甚至推开门的第一瞬间竟然没有注意到坐在办公室沙发上的张百亿，就这么直愣愣地走向自己的办公桌。
“喂。”
张百亿叫了一声，疑惑道：“王静，你没事吧？这么心不在焉，出什么事了？？”
“啊？”
在自己办公室里突然听见一声男人的叫声，王静迷迷糊糊间应了一声，抬起头看清楚来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呆呆道：“原来是百亿啊，我没事……你吃早饭了吗？正好我也没吃，要不要一起吃点？”
看着突然有点……
emmm，言语间带着点讨好意味的王静，张百亿感觉有点懵，
此时此刻，就给他一种王静好像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一样。
怪别扭的。
微微皱眉，张百亿抬手叫停了想要订餐的王静，说道：“你别定我的，我刚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吃过了。你大早上把我叫过来，有什么事就直说，咱们之间不用藏着掖着。”
张百亿这番话说的真心实意，可这非但没有起到安慰效果，王静听了之后表现的反而更焦虑了。
良久，她好像做出了什么决定，轻咬嘴唇下定决心道：“百亿，我对不起你……”
张百亿：“嗯？？”
这是什么展开？
“我没有管好自己的人。”王静说完了剩下的话。
不是王静？
张百亿坐直身子，沉声道：“怎么，有人做了什么？”
他想到了家里人。
自从把百亿钢材公布出来，直到如今，张百亿对家里人的保护和隐藏都很严格。
他先是让马卫国把他们的资料设为S+机密档案，同时也不让陌生人接近他们，甚至一直都有派百亿安保的四级以上保镖去保护他们，数量方面最少也是11，所以他现在最怕的，就是从王静的嘴里蹦出来什么‘内部人员***’的戏码。
他希望是自己搞错了，但王静表现却让他心中一紧。
轻轻低着头，咬着嘴唇，小手纠结的攥着衣角，满脸都是愧疚，明显的不能再明显了。
“是谁？”张百亿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语气颇为不善。
察觉到这毫不掩饰的恶意，王静身体控制不住的绷紧，慌道：“百亿，你别生气，这件事虽然是顾老爷子做的不地道，但是咱们也犯不着动手，有什么话坐下来慢慢说。”
“顾老爷子？”张百亿一楞：“你说的是顾天乐，顾老爷子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顾天乐，张百亿和这老头交流的不多，但这老头留给他的印象还是不错的。
有点黑，长着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平时看谁都是笑呵呵的，是一个标准的老好人。
这就是张百亿对他的印象，从未有过改观，如果从背后给他来一发的人是他，那只能说这人心机似海深。
“虽然我也不敢相信，但我们调查的结果确实是这样。”王静弱弱点头。
张百亿一拍额头，头疼道：“那你说说，他到底都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说起这个，王静低下去的头下意识更低了三分，但下一刻又抬了起来：“百亿，顾老爷子虽然做的有点过分，但看在他是出于好心的份上，你可不可以给他一个补救的机会？”
都过分了，还能好心？
这两个矛盾的字眼同时出现在一句话里，张百亿眉头深深皱起，察觉到事实可能与他的猜测有些出入。
“那你倒是先说说他做了什么事啊。”他问道。
王静点了点头：“其实这件事说起来我也有责任。就在上个月的月底，统计所有人的绩效时，我这才发现顾老爷子竟然一直在偷用公司的直播收益往外汇款，已经持续了两个月之久。”
“汇款？就这事？”张百亿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王静眨了眨眼：“你……你不怪顾老爷子？”
张百亿摆手道：“怪什么怪，这有什么好怪的？他愿意花俩钱就让他花呗，多大点事啊。”
王静：“那你之前……”
张百亿：“嗨~！我之前不也是看你在电话里不说，还非得让我亲自过来一趟，弄得这么严肃，这么兴师动众，我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呢，谁知道弄半天就这点事。”
王静：“……”
我寻思着，那你的意思，就是怪我了呗？
“对了。”
张百亿好奇道：“你知道顾老爷子往外汇款是干嘛的吗？难不成他在外面还有什么亲戚？”
说着，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双眼开始放光，拖着沙发凑近王静，小声八卦道：“又或者说，他像洪宝老爷子一样贼心不死，又找了个老伴，这是给人老太太打钱玩呢？”
“啊？这个……”王静一副讷讷的表情。
张百亿更兴奋了，连忙追问道：“难不成他真的在外面养了个小老太太？甚至……是小姑娘？”
“不是的……顾老爷子不是那种人。”王静连忙解释道：“他是在捐助别人盖学校。”
“盖学校？”张百亿一下愣住了。
王静点了点头：“对，就是盖学校。顾老爷子也不知道从哪听说了偏远山区孩子上不起学的事，他心善，看不了那些，偏偏又不愿麻烦咱们，于是就昏了头偷偷扣点直播赚的钱去帮助他们盖学校。”
“他这是办的好事，百亿，你看看你能不能不要怪他，我们会想办法给那个窟窿补上……”
“我在你眼里就是那种人啊？”
张百亿突然打断。
王静怔住了：“啊？”
张百亿摇了摇头，：“顾老爷子这办的是好事，他有什么错？
而且我给你们的工资只是做保镖的工资，直播方面是你们自己整出来的东西，于情于理，去除税务之后剩下的利润你们自己也有份。顾老爷子用自己的钱做好事，我为什么要怪他？这应该收到表扬，大力表扬！”
王静呆呆地看着不似作假的张百亿，半晌，突然露出一个微笑，真诚道：“百亿，你是一个好人。”
“嗯？？？”
张百亿后仰着头，面露惊疑，夸张道：“你骂谁呢？你再骂！”
王静：“？？？”
“不过，我还是有点担心……”收起夸张的表情，张百亿沉吟道：“我相信顾老爷子是真心想帮他们，可是……你也知道，有时候你想帮的人，却不一定能帮到他头上。”
王静一怔：“你的意思是说……”
“没错。”张百亿怀疑道：“顾老爷子此前一直呆在沙界，涉世未深，我怕他被人给骗了。”
“这个……应该不会吧。我也看了，看起来还挺真的，应该不会有假……”王静嘴上是这样说，但她的表情已经出卖了她。
她自己也不敢确定。
“你看你，你自己说的都犹犹豫豫，他……”
“你们放心，我不会看错的。”
门外有声音打断了张百亿，接着，顾天乐就推开门走了进来。
他笃定道：“她们是不会骗我的，我相信他们。”
“你亲自去看过？”张百亿反问道。
“没有。”顾天乐摇了摇头，然后话锋一转，解释道：“不过我看过他们给我拍的照片和视频，看着他们的目光，我仿佛看到了我以前的影子。”
“以前的影子？”张百亿微皱眉头，觉得顾天乐有点神叨叨，疑惑道：“你以前的影子是什么影子？”
顾天乐毫不迟疑的回答：“是贫穷。眼睛是不会骗人的，贫穷的目光我最了解。当初你拿着沙币在擂台上展示出来的时候，我们擂台下上千号人的目光都是这样。”
“……”张百亿翻了个白眼，无语道：“贫穷的目光有点扯了吧。
你现在出门随便找一个普通大学生，跟着他，你就会发现他在吃饭的时候会露出贫穷的目光，坐车的时候会露出贫穷的目光，想要反抗加班的时候更是会露出贫穷的目光。
如果他有女朋友，甚至要准备结婚了，再或者家里买了房，他每个月要还房贷，那就要恭喜你了，你能全天性的欣赏到朴实无华的贫穷目光。”
王静：“……”别说了，别说了，我仿佛已经感到自己很穷了。
然而顾天乐却不为所动，固执地摇头说道：“这不一样，两者属于不同性质，你这是强词夺理。我能看出来那些小朋友不是骗子，他们的眼神不会骗人，不会错的。”
“我也没说小朋友会骗人呐。”张百亿翻了个白眼：“我怀疑的是，那些组织你们为那些小朋友捐款的人。你问问你自己，你敢保证你捐过去的每一分钱都会花在你想捐赠的人身上吗？”
顾天乐顿时陷入了迟疑：“这个……”
“去看看吧。”
张百亿突然道：“眼见不一定为实，耳听也不一定为虚，真真假假外人说了不算，都需要你自己用心去看，去感受，去判断。”
“自己去看吗……”顾天乐喃喃自语。
……
三天后，城外的高速公路上，顾天乐黑着脸坐在大巴上。
周围还坐着张百亿、赵智雅、张山尽、白云芳、黄蓉、赵彭友和不放心顾天乐‘自己去看’的王静。
不过相较于目的是为了考察实际情况的前者，后者众人多多少少都带着一点玩乐的心思。
这让顾天乐觉得自己被忽悠了，像个大傻蛋一样，被忽悠的直打转。
他们的第一个目标是开门村，此村距离华市最近，只有180公里左右。
不过即便如此，他们也是用了将近三个小时，经过数次从高速转村路又转高速最后再转小路的操作，最后拐个好几个弯才赶到目的地。
说是到了目的地，其实说的更贴切点，还不如说是接下来的路大巴走不动了。
这是一条小道，长不知道多远，宽约一米左右，路面崎岖不平，周围都是到膝盖深的野草。
和人为修建的可能相比，张百亿更倾向于这是被人生生走出来的可能。
走着，在小道的某些地方，依稀还能看见几条带着轮胎印的干涸沟道，看大小应该是摩托车之类的杰作。
不过，有一说一，路况虽然不行，但现场的景色看起来还不错的。
近看野草绿中带点黄，远看青山碧绿一片，这里远离城市的喧嚣，清新空气吸入肺部又让人精神一振，在这种环境下，众人坐车带来些许疲惫顿扫一空，路上笑着走着，一时间也挺乐呵。
但，说了一时间，也只是一时间。
三十分钟后，看着还没到头的小路，年纪大的张山尽一行人先气喘吁吁，然后再走没怎么锻炼过的赵智雅满头大汗，他们已经没心思看风景了，擦着汗翘首期盼，多么希望一抬头就能看到惊喜。
然而，又过了十分钟后……
“顾老哥，这还有多久能到啊？”刚动过手术没两个月的赵彭友忍不住问道。
不过他又不想在赵智雅面前表现出‘爸爸不行了’的模样，又赶紧补充道：“小蓉都累了，我怕她吃不消。”
一旁孙蓉轻轻翻了翻白眼，但也没揭开他的遮羞布，毕竟她现在也确实挺累的。
顾天乐挠挠头有些尴尬，讪笑道：“快了，快了，根据陆老师给我发的消息，咱们应该快走到头了。”
“十分钟前，你好像也是这么说。”张百亿左手扶着赵智雅，右手托着白云芳，背上、胸前、脖子上还挂着大包小包，神情幽幽道。
顾天乐这下更尴尬了，局促地挠头，嘴里嚅嗫着嘟囔道：“没道理啊……应该要到了呀……没理由……”
“算了算了，都休息一会吧，咱们一会再接着走。”
张百亿招呼着众人坐下，他也取下了背上最大的一个包，掏出矿泉水、面包、鸡腿之类的分给众人。
顾天乐摇摇头没要，张百亿以为他耍性子，结果王静给他他也没要，他这才确定这老头确实不饿。
“顾老爷子，闲着也是闲着，你给我们讲讲这个‘开门村’是怎么个情况呗。”张百亿喝了口水，随便找了个话题。
顾天乐点了点头，说道：“这个开门村，它就是……它就是……”
他突然间噎住了。
好半晌，他才摇了摇头，唏嘘道：“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这个村子只有一个毛病，那就是穷。”
张百亿：“……”
你可真是一个老聪明鬼，一个字就说到了点上！
赵智雅插嘴道：“那他们为什么不出去打工啊？出来随随便便找个工作都比在山里强吧？”
“闺女，没那么简单的。”
赵彭友接过话题：“他们不像咱们。咱们地处平原，交通便利，村里四通八达，光小超市都开了四五家，你们出去打工什么的也放心我们自己在家。
可是他们不一样，山里什么都没有，出去打工的话肯定最少要出去个一年半载，不然哪有钱挣？
而出去这么长时间，谁能放心把老人留在家里？”
顾天乐点了点头，认同道：“没错，山里不同咱们，他们好多村子里吃水还得靠人打，这种情况下谁也不放心吧老人留在家里。
总不能拖家带口出去打工吧？
托个累赘，谁能要他们？”
听到这，张山尽也忍不住感叹道：“就是因为这些顾虑，咱们国家的扶贫工作才会进展如此缓慢。
因为要想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就要让他们从根本上富起来。
可要想富起来，哪里那么容易？
是找个工作就能解决的吗？
不能，他们必须要找到生计，能养活一家的长久生计。”
“可是，照你们这么说……”王静提出了自己的观点：“那我们现在去的开门村有扶贫人员吗？”
“有啊。”顾天乐点了点头：“我听陆老师说了，最近村里支书好像在搞什么养蜂蜜、直播销售无公害绿色水果粮食的想法。她知道我也在搞直播，还想让我帮他们一把。”
“那你个人给他们捐款还有意义吗？我听着弄得也挺不错的，他们应该没到需要捐款的地步吧？”
“谁说我给他们捐款了？我把钱捐给一群大老爷们干什么？”
顾天乐一瞪眼：“我捐的是学校！我为的是孩子！他们再怎么进步，短时间内也不可能富起来，我要帮的就是现在的孩子，不能让他们荒废了最好的学习年纪。”
这……
众人看顾天乐的表情一下就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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