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翡委托的国际顶尖财务审计团队,如同最精密的医疗扫描仪,悄无声息地进驻了翡世集团及其关联公司的核心财务系统。表面上,集团一切如常,旅居项目继续推进,“金晖传媒”的叔叔阿姨们依旧在镜头前分享着岁月静好。但在地下,一场针对集团成立以来所有账目往来的深度透析,正在紧张地进行。
关翡坐镇总部,每日听取审计团队的初步简报。随着一张张报表,一页页凭证被翻开,隐藏在翡世庞大躯体内的暗疮和脓包,开始逐一暴露在强光之下。
情况比关翡预想的还要严重和复杂。
正如他所发现的,除了玛漂那边关联清晰、账实基本相符的原石交易外,审计团队梳理出了超过二十家注册地在开曼、维京群岛或东南亚某些管理混乱地区的“皮包公司”。这些公司与翡世的原石贸易记录看似合规,有合同、有发票、甚至有虚假的物流单证,但深入追查下去,对方的公司地址是空的,联系人信息是伪造的,资金在几层复杂的离岸账户转圈后,最终流向成谜。
“关总,这些贸易往来累计金额非常惊人,虽然单笔不大,但几年下来,总额已接近集团翡翠板块年利润的三分之一。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管理漏洞或税务筹划,而是有组织的、系统性的资金转移。”审计负责人面色凝重地汇报。
更让关翡心寒的是,这些虚假贸易的审批流程中,梁以开的签字频繁出现。有些甚至是在他明确要求收缩高风险原石投机业务之后发生的。
“梁以开……你到底知不知情?又或者,你在这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关翡看着报告,眉头紧锁。他宁愿相信梁以开是被手下那些“金融高手”蒙蔽、利用了。毕竟,翡世是他们的心血,梁以开没有动机自毁长城。但这种系统性的、长期的资金转移,作为板块负责人,一句“不知情”实在难以搪塞。
与此同时,被停职在家的梁以开,日子同样不好过。
最初的怨气和委屈,在冷静下来后,逐渐被一种更深的不安和恐惧取代。他回想起这些年,自己为了维持翡翠板块的业绩和利润,在赵坤等人的怂恿下,确实签了不少自己都没完全弄明白的“擦边球”合同。当时只觉得是为了公司发展,手段灵活些无可厚非,现在想来,其中恐怕早已埋下了无数陷阱。
赵坤等人依旧时不时来找他,言语间不再是煽动对抗,而是变成了“利益捆绑”和“危机公关”。他们暗示,那些资金缺口大家都有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现在最重要的是统一口径,把责任推到已离职的某个财务身上,或者干脆找外部替罪羊。
“梁总,关总毕竟是兄弟,只要窟窿能填上,事情不闹大,他总会念旧情的。但要是查到底,咱们谁都跑不了!”赵坤的话如同魔音灌耳。
梁以开内心备受煎熬。他恨手下人的欺瞒和裹挟,也怨关翡的不念旧情和雷霆手段。但真要他拿着那些可能存在的、关于创业早期的不那么光鲜的“黑材料”去威胁关翡,他做不到。那不仅是彻底撕破脸,更是对两人过去所有情义和共同奋斗历史的彻底背叛。翡世就像他的孩子,他无法想象它分崩离析的样子。
这种矛盾的心理,让他夜不能寐,迅速憔悴下去。
几天后,关翡决定不再等待。他让审计团队整理了一份最核心、最确凿的虚假贸易清单及资金流向图,然后亲自开车,来到了梁以开的家。
没有提前通知,当关翡按响门铃,看到开门的是形容枯槁、眼窝深陷的梁以开时,他心中也是猛地一沉。
两人相对无言,坐在客厅里,气氛压抑。
关翡将那份厚厚的文件放在茶几上,推了过去。
“以开,看看这个吧。”关翡的声音带着疲惫,“这是我们初步审计的结果。我不想听别人说,我想听你怎么说。”
梁以开颤抖着手拿起文件,一页页翻看。越看,他的脸色越白,冷汗顺着额角滑落。上面罗列的时间、公司、金额、审批签名,像一把把刀子,戳破了他最后一丝侥幸。
“我……我不知道……有些合同,是赵坤他们拿来,说……说是为了合理避税,或者打通某些渠道的必要成本……我信了他们……”梁以开的声音干涩嘶哑,带着哭腔,“二爷,我……我真的没想掏空公司啊!翡世也是我的心血!我怎么会……”
“那这些签名呢?”关翡指着一处明显是他笔迹的审批,“这笔三千万的‘渠道费’,打到这个根本不存在的公司,你也不知道?”
梁以开颓然地低下头,双手插进头发里,痛苦地揪扯着:“我……我当时太信任他们了,觉得他们不会害我,害公司……我……我失职,我混蛋!”
看着他这副模样,关翡心中五味杂陈。有愤怒,有失望,但更多的是一种悲哀。他相信梁以开没有主观恶意去侵占公司资产,但他的愚蠢、他的懈怠、他对所谓“老兄弟”无原则的信任,以及对失去权力和地位的恐惧,让他成了别人手中最好用的棋子,险些将集团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那个矿股的事情,赵坤跟你说了吧?”关翡忽然问道。
梁以开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惊恐:“你……你怎么知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关翡冷冷道,“那笔战略资金你也敢动?以开,你的胆子什么时候这么大了?”
梁以开彻底崩溃了,他瘫在沙发上,涕泪横流:“二爷,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是我鬼迷心窍,听了赵坤的蛊惑,想着搏一把大的,把之前的亏空补上……我没想会这样……”
关翡沉默地看着他,良久,才缓缓开口:“我们认识多少年了?”
“从出生到现在,三十多年”梁已开颓然一笑。
“三十多年……从幼儿园到今天坐拥亿万身家,我们什么风浪没见过?”关翡的语气带着一种物是人非的沧桑,“我关翡自问,从未亏待过跟着我打江山的兄弟。但我更不能容忍的,是有人从内部蛀空我们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一切。”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背对着梁以开:“公司必须整顿,蛀虫必须清理。这是底线,没得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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