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这人目光沉沉，只是在盯着他，牧夜的表情有一瞬间的错愕，他眨了眨眼，试探性地一歪头：“是你吗？”
叶彤一开始听到这话其实挺纳闷的。
但想到自己以前推测出来的东西，不由了然，没做出太多表情来，只是抬眼，用那灰蓝色的眸子上下打量了一下牧夜，叹气，又低下头去。
见这人不理自己，牧夜急了，一个闪身窜到叶彤面前，猩红的唇在叶彤耳边低声呢喃：“你是暂时挣脱不了吗？没关系的……我会把你唤出来。”
声音低沉，像佛子的低颂，又像恶魔的诱惑。
但她更关注这话中藏着的气息。
听到这似是而非的话语，叶彤愣了一下，旋即所有迷雾如抽丝剥茧般顺畅连接起来，冲击得她直发晕。
她还是没有说话，静静垂着眸。
牧夜突然意识到什么，身子再次踏空，退了三米远，冷冷看着她：“你装的？你都知道什么了？”
虽然是个坏人，但是总会被各个时期的叶彤骗过……
他就是如此天真又邪恶的性格，因此被曾经的那个“叶彤”扔出这个世界也是情理之中。
这人明显动怒了。
曾经的“叶彤”或许还有可能对付的了他，所以不惧，可叶彤根本打不过他，从他周身散发出来的力量来看，哪怕她此刻是什么A级大佬，恐怕也拿他没办法。
想到这儿叶彤有些慌了，强迫自己轻轻吸气。
眼见这牧夜的怒火马上发作，危急关头叶彤福至心灵，嘴巴不受控般吐出一个字来：“滚。”
这语气和叶彤平常的调调不同，比往常多了点冷漠。
虽不肯承认，可事实就是叶彤活了二十多年，即使是当初还在叶家当大小姐的时候，都从未有过如此高高在上的睥睨神色。
因此带着这种情绪说出这个字后，她自己都有些惊讶地一挑眉。
牧夜的怒火霎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满目的希冀，他轻巧后退，没再说什么恐吓的话，含笑看了她一眼，消失在夜色中。
叶彤这才放松下来，定下神在灵魂中默默呼唤那冷漠的声音。
她确定那声音绝对不来自于自己，至于是谁，那还不明显吗？
叶彤一句句喊着“叶彤”，从一开始的紧张变成懒散拖长腔，最后演变成倚在一边阴阳怪气地拖长腔，一边用手上的树枝画着圈圈。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一声叹息幽幽响起。
叶彤立刻来了劲，坐直身子，眯眼冥想：【你是……曾经的我？】
那边沉默半晌，无奈应了一声，那位“叶彤”似乎有些想不通，自己未来怎么会变成这副样子。
——虽然，看起来灵动坚强了好多，更像人类了，并不是什么坏事。
叶彤感觉到她没有什么负面情绪，嘿嘿一笑，继续问：【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了吗？】
那位也跟着轻轻笑了，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这件事需要你往后探索……并非是我想做，嗯——你们现代人类所说的“谜语人”，而是我一旦把事情原本说了，你灵魂深处的那个“我”会立刻解除封印，她的态度并未表明，若是站在牧夜那边，到时候可就不好办了。】
这些话的信息量也足够大了。
叶彤听了这些后轻轻抿唇，像是在思考什么，良久后才继续问：【也就是说，我灵魂深处的“叶彤”，她的立场并不坚定？她真的和那男的谈过？】
【……咳，总之，你能问出这个问题，也就证明你对这些事情有一定的了解了，看来是牧夜行动了。】灵魂深处的那个“叶彤”尴尬地清了清嗓子。
叶彤一贯喜欢靠自己思考，如今得到这么多的信息，已经算是额外惊喜了，听到这话没什么失望之色，反倒是关心起她来：【你现在是什么状态？一缕灵魂？】
那个“叶彤”欣慰地一叹气：【不愧是我。——我算是一个烙在你灵魂深处的一段记忆，我因为时间而产生的自主人格也马上会融进你的意识中消散，对你造不成伤害，不用担心。】
她是不是刚才短暂的臭屁了一下？
叶彤一歪头，不由再次笑了起来：【那我知道了，再见。】
【再见。】那段意识化为斑驳光点，融进叶彤的记忆中。
她的头有一瞬胀痛，闭眼揉了两下太阳穴后，一段并不属于她这个时代的记忆突然出现在脑海中。
那好像是很久之前的人类社会。
叶彤被五花大绑，二指粗的麻绳绕过她洁白的脖颈，高悬于一根粗壮的枯木上，脚下是堆叠起来的干燥柴火。
以这些柴火的堆叠方式来看，随便一点火星就能点燃最底下的干草，然后顺着风火一路越烧越大，直到把她彻底吞没。
以她见过的那些死亡方式来看，叶彤猜自己多半是要被烧死了。
记忆只会按照已经发生的事情推演。
一群人簇拥着一个祭司打扮的人走来，比划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为首的那人举着火把向前迈了两步。
他慷慨激昂地说着什么，然后将火把扔进了柴火中。
遇到干燥的草木，那火立刻蹿升起来，叶彤静静站在火海中，皮肤因为炙烤漫起水泡，紧接着金黄，焦黑，由剧痛变成麻木。
她含着泪水的眸子猛的一动，看到了远远站着的男人。
他被两个老人拦住，一次又一次地想走上前，抬起脚来又犹豫了，只是用那双多情的眸子忧伤地看着她。
直到火焰彻底遮掩了叶彤的视线，她才看到男人落下了两滴泪水，脖子青筋鼓动，仿佛在嘶吼着什么。
看他的嘴硬应该是：“叶彤”，还有“对不起”。
叶彤垂下眼睛，不知当初的“叶彤”是什么感想，反正她只觉得好笑。
干嘛呢，虽不清楚前因后果，可这男人的身子分明没被钳箍住，他要是真的想救人，凭借那两个老人根本不可能制住他。
自己根本没有想要救人的意思，还装模作样，恶心人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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