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素馨认真看着唐憾儿：“有什么不放心的？说起来我最放心的就是你了，别看咱们认识的时间不长，我看人是最准的。”
要说这黄素馨是正经不了三句话的，说着说着就又想逗人，“正如方才你问我是怎么在夫侍堆里如鱼得水的，还不是因为我懂人心？！哎，你这什么神色？不是我大言不惭，我旁的本事没有，看人这点可没人比得过。”
唐憾儿忍不住笑她：“馨姐姐，我觉得你最擅长的是扮猪吃老虎——不不，是大智若愚。”
黄素馨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没接这话。
大家族里长大的孩子，有几个是真单纯的？何况她身为少主，上有家主迟迟不肯放权，下有能干的妹妹们冲劲十足，她若真傻，活不到现在。
谁不是人堆里长大的小人精儿呢！
..
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一会儿，把方才的话题晾了过去。
黄素馨拍拍手，董意进来把茶水换上热的，又添了一碟子新鲜水果。
“那谁，就前些日子送进来那个，带过来叫憾儿瞧瞧。”黄素馨莫名的一句指示，董意喜滋滋的就答应着出去了。
唐憾儿刚要问，黄素馨冲她摆摆手：“你今日来请教我，也不能叫你空手而归，给你传授几招，来——”神秘兮兮的把头低过去。
唐憾儿想也没想，把耳朵附过去，结果就听黄素馨贼兮兮地说道：“后宅越乱，他们自己越理得清，很快就自动形成秩序了，规矩着呢，不劳你亲自动手，所以呀，今日我再多送你一个。”
“......”
黄素馨这前半句还勉强算句人话，后半句就——
可不及唐憾儿拒绝，门外脚步响起来，董意已经把人带进来了。
“见过少主，见过唐小姐。”怯生生的少年跪在面前，叫唐憾儿越发无语了。
黄素馨笑着吩咐：“抬起头来，叫唐小姐看清楚。”
董意更是眉眼弯弯地笑着插话：“难看的压根选不进来，您放心就是。”
说着一弯腰把那少年下巴颏儿托起来，“喏，后山小柯家的孩子，身家背景干净着呢，身契阿意都给您带来了。”
唐憾儿看着董意面上掩不住的得色，早明白怎么回事了，扭头冲黄素馨低语一句：“你这里容不下的人就丢给我，表面上送我人情，还不是讨你那小意儿的欢心？”
“哎，叫你看出来了。”黄素馨也哑着嗓子同她耳语，语气里有几分不好意思似的，脸上可并不是尴尬之色，反而挺遗憾的，“若不是小意不乐意，我早得手了，这还是个雏儿呢。”
“......”
平心而论，阿笋的确生的美，虽然年纪小，已经很能看出眉目间的美貌来，又是自小在这培养着的，虽然尚未收房，眼波流转中颇有几分大户人家宠夫的意味，大约也正是因此才叫董意忌惮。
只是......唉！
黄素馨肯定是知道她不情愿的，赶紧添了一句：“他通笔墨，伺候你读书也是好的，可别嫌弃。”
“倒不是嫌弃，你眼光不会差，我知道，只是——”
董意听不见她们的低语，可不表示猜不到，趁热打铁就把身契往前一递：“请唐小姐笑纳。”
唐憾儿心里再犹豫，表面上也没办法拒绝了，只好佯作开心的模样收了，又冲人挥挥手，“起吧，别老跪着。”
“还是你新主子知道心疼人。”董意作势扶他一把，将人带到一边候着。
唐憾儿也坐不住了，同黄素馨闲话几句就起身告辞。
..
回去的马车上，唐憾儿盯着这个跪在车壁角的少年默默叹气。
这可好，原本请教去的，原先的结没解，这又多了一个，更别提黄素馨在她心里杵的那一下子，说什么黄溪午还在佛寺里熬着。
“起来坐着。”
唐憾儿一开口，这人下意识缩了一下：“谢少主。”随即就起身在一旁侧着坐了，倒也没客气。
在黄家的时候还称“唐小姐”这马上就改口了，脑子够快。而且方才唐憾儿上车他直接就跟进来，压根没有留在车辕上的迟疑，可见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晰，他是送进来的通房，可不是寻常小厮。
伶俐点也好，比傻乎乎的强。
唐憾儿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奴姓柯，贱名阿笋，还请少主另赐名。”
“阿笋。”唐憾儿口中咂摸了一下，“挺好听的，不用改了。”
“是。奴柯阿笋再拜少主。”他没再跪，只弯腰行了个礼。
唐憾儿没再理他，闭目养神，只剩下杏核儿饶有兴趣的上下打量这位，十分好奇怎么自家小姐跑这一趟带回个美人来，不是才和樊侧君新婚燕尔？
刚才在黄家，杏核儿被留在门外，一句话都没听见，压根不知道内情，然而也看得出她脸色不好，并不敢多问。
..
唐憾儿兀自懊恼，这回病急乱投医，去问黄素馨，也是白问。
她谈不上和各家小姐多熟，但多少也是了解她们的做派的。
比如黄素馨是纵容，对每一个都挺没下线的，后宅乱什么样她都不管，随他们自发形成各种大帮派小团体，层层压制，不管法子好不好，但总归是有用的。
韦棣华则是铁血手腕，冷心冷面，哪个不顺服直接就家法处置，长久下来各个都谨言慎行，战战兢兢，没人敢不乖。
说起来这些方法都没什么问题，也都有效，只是这些路子唐憾儿都不想走，但凡精力跟得上，她还是想赋予真心。
究其根本原因，还是她作为外来的继女心底里安全感不足，在这又没有根基，她根本不确定他们对她的好对她的臣服是真的假的，万一有一天她没了这个少主的身份，他们说不定就树倒猢狲散了，有谁能指望？
因此就显得真心无比重要，但凡里面有一个是真心的，就有可能愿意跟她一同走下去。
因此，她选的不是男宠，而是盟友，是伙伴，是愿意和自己在漫长岁月里携手共进或是甘于平淡的人。
只是真心这东西一天两天是看不出来的，她也只能暂时的将几种方法结合一下，就像唐照秋那样，恩威并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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