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黄季临鼓起勇气说出了“为你”两个字，唐瑞瑜第一反应却是不信。
因为就在不久前，唐瑞珏执意离家上学去，几乎毁了两家的婚约，这时候的黄季临应该是哭哭啼啼痛不欲生才对——当然，也可能不哭，她认识的黄阿兄不是那样的性子——可也不该是这个表情，似乎一点难过都没有，眼神中甚至还充满了希冀，就这样直直的望着自己。
唐瑞瑜轻咬了一下下唇，再开口依然是俏生生的心无杂念的模样：
“阿兄，你不太开心是吗？我知道这事是我长姐做得不对，都是她糊涂了呢！哎，早先订婚的时候我还说，真好姐夫是你，可盼着你进我们家门，那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可她这样做，哎，又遥遥无期了——阿兄你别恼，我长姐绝不是坏人，她只是对外面好奇罢了，总还要回来的。”
黄季临直直的望着她，没说话。
唐瑞瑜转转眼珠，又道：“我知道，你有点介意我阿姐不是主动喜欢你的，可她那时候年纪也小呀！能有多大的见识呢？她总以为我们辛阿爸和我爹爹那样留过学的才好，其实叫我说，还是樊爹爹黄爹爹这样的更优秀，里里外外一把手，能为我母亲分忧。”
黄季临还是不说话，唐瑞瑜都有些慌了，又急急地说道：“你，你可别气坏了，她再不情愿你们也是订婚了嘛，她出去读两年书，见见世面，自然更知道了你的好，就会回来的，到时候你们恩恩爱爱的，才叫人羡慕呢！”
“阿瑜！”黄季临终于再次鼓起了勇气，追问一句，“我说，我今天来是为你，你听懂了吗？”
唐瑞瑜面对他直白的目光，实在不好再顾左右而言他，其实，她哪能不懂呢，一开始她就懂了，他想把“情谊”变成“情意”。
唐瑞瑜迎向黄季临的目光，想看到他的心里去。
多年的交往，彼此太过了解，再一细想，恐怕不是他才想改变，怕是他早就单方面变成“情意”了，此时才有胆量告诉自己罢了。
唐瑞瑜毕竟年纪小，多年来一向只当这位是好阿兄，亦是未来的姐夫，从未注意过何时他会对自己生了别样的心思。
她自认从未有过令对方误会的举动，何况，以她这年纪，还是个孩子呀！虽然她因为自家那个满脑子恋爱且不大靠谱的爹爹而过早地成熟了，可......
更何况黄季临这身份。
该明着质问吗？
站在道德的高地，指责他不该一边和唐瑞珏订着婚一边又来勾搭自己！
不不，“勾搭”这词太难听了，他大约只是和唐瑞珏赌气，一时冲动罢了。
要么再劝劝他。
唐瑞瑜还要想再说什么，黄季临仿佛早就预料到了，直接拦住她的话头：
“阿瑜，别再说了，你知道瑞珏阿姐不喜欢我，也知道我对她没什么心思，不过两家联姻罢了，若是她不走，我大约也就这么过下去，大户人家的小姐少爷们大都是这样的安排，这命我认。”
唐瑞瑜急急插了一句：“她走了也只是读书去，又不是不回来了。”
“所以呢？你们都相信她只是出去读书而已？旁人这么说也就算了，阿瑜，你自小跟在长姐身边，也不了解她的心思吗？”
唐瑞瑜不说话了。
她了解。
她猜到了。
唐瑞珏的不甘心慢慢显露的时候她是第一个感觉出来的，只是她们姐妹两个交好，她不可能出卖长姐，选择了闭口不言。
果然，她走了，而且，她从未为黄季临打算过，她的人生选项里就没有黄季临这个人。
她说过对外面的向往，提过对未来的展望，她想过参加戈命去解救四万万同胞，一心投奔她理想中的光明主*义——她心有大爱，她心里装了万千生民，偏偏就容不下黄季临这一个。
当然，如果她走不成，或许会按长辈们的意思老老实实纳夫、继任......一切顺理成章，可她走了，谁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想到这些，唐瑞瑜也觉得很心虚，在自家长姐和黄季临这个故事里，她理所当然地站在了亲情一方，而没有顾及友谊这边，她没有拦着唐瑞珏，而且直到此时也还在劝黄季临耐心等待，须做个贞洁烈夫翘首期盼未婚妻归来，哪怕是遥遥无期。
是她对不起朋友。
平心而论，如果对方女子不是亲阿姐，此时她该和黄季临一起痛骂负心女才对......
而现在，她一副佯不知情的模样，面前这个“朋友”不但没怪她弃义，还想要和她发展情谊之外的感情，该怎么办？
心思几转，万语千言全是白搭，唐瑞瑜终于恼怒起来：“你当我是什么人？我可不像爹爹那样！”
匆匆逃离。
“哎——”
空留下黄季临原地发愣。
他想过种种唐瑞瑜拒绝的理由，比如父母会阻拦，比如不能对不起长姐，比如她还小......可万没想到，会是这么一句！
她就这么看不上阮梅宁吗？
据黄季临所知，那位阮侧夫是又有才又有貌的，学识丰富，人也能言善辩，最是会讨人欢心，连自家溪午舅舅都说过，十分羡慕他能拉得下身段，从不端着虚假的架子，想要就要，想闹就闹，真是把个宠夫的角色演绎得足足的，任谁也比不上的。
可是在唐瑞瑜眼里，阮梅宁是主动上赶着非要嫁唐憾儿的，明知她夫妻两个恩爱十分还要插一杠子，而嫁了之后，又总是用些魅惑手段争宠，一点都不在意脸面，她想要正大光明且你情我愿的感情，可不想像爹爹这样。
同样是侧夫，瞧人家樊爹爹多么端庄，瞧人家黄爹爹多么威严，瞧人家韦爹爹，满脑子都是工作，还有郑爹爹，专心陪伴孩子......
当然，黄季临是不知道这些细情的，他只知阮梅宁的确妖娆了些，可是一个侧夫，就妖些也没什么的，唐瑞瑜怎么这么大反应呢？
他想不透，只得垂头丧气的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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