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走了几天，回来的也太快了一些！莫非他长了翅膀不成？”大唐瑶池都督阿始那贺鲁皱了皱眉头，撇着嘴回应。“让他把礼物留下，然后让他想到哪去就到哪去。”
不像自家儿子咥运那么容易上当，十多天前第一次从咥运嘴里听到穆阿这个名字，阿始那贺鲁就知道，此人与咥运的相遇，绝对不是偶然。
大食军队没把握击败驻扎在西域的唐军，所以，才会找到自己头上。想说服自己像车鼻可汗那样发动叛乱，让大唐在西域的防线分崩离析。
如此，刚刚洗劫了波斯的大食各路兵马，就可以浩浩荡荡地杀过来。沿着丝绸之路，直捣长安。
问题是，自己为什么要替他们做这种事情？自己和阿始那家族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打下来的江山，最后该归谁？
诚然，自己的确一直在偷偷摸摸积攒实力，等待机会，准备重现阿始那家族的荣光。但是，自己的最终目的，是阿始那家族取代李家，统治中原和塞外，不是替大食人当马前卒！
要是大食人能拿出足够好处也算，也罢了！自己拿不到大唐江山，好歹能捞一些实惠。偏偏那大食人的说客，讲经人穆阿，能给自己的只有两百来箱丝绸和几句好话。
两百箱丝绸就想让自己麾下五路翻羽飞骑替他们卖命，做梦去吧！大唐朝廷随便给点赏赐，都超过这个好几倍。至于好话，谁不会说，如果那个大食皇帝（实际上是哈里发）喜欢听，就把波斯分给自己一半儿，自己保证可以说上三天三夜好话不重样！
所以，第一次见到讲经人穆阿的时候，阿始那贺鲁就没给对方任何好脸色。随便敷衍了此人几句，又感谢了此人在途中对咥运的照顾，便找了由头，将此人给打发了出去。
今日听闻此人又腆着脸找上门来，阿始那贺鲁连见此人第二面的兴趣都没有，直接吩咐咥运替自己送客。
“他，他说给您带来了新的礼物，我，我刚才出去看了，好像他这次好像带来了一支新的商队，光驮货物的骆驼，就有一千两三百头。“咥运的面孔，迅速涨红，躬了下身体，期期艾艾地补充。
“一千三百头骆驼，就把你给晃花了眼睛？我阿始那贺鲁的儿子，怎么这般没出息？”看不惯自家儿子这副不争气的模样，阿始那贺鲁立刻竖起了眉头，高声呵斥，“就算骆驼背上驮的全是黄金，能够你买一万套铁甲么？没有一万套铁甲和足够兵器，咱们爷俩拿什么抵抗吴黑闼那个老疯子？”
这话，问得实在太现实了。登时，阿始那咥运就无言以对。
目前大唐境内常见的铁甲主要有明光、锁子、山文、乌锤四种。哪怕是最便宜的乌锤甲，每套在黑市的价格也得四十五吊铜钱以上。如果由工匠自己打造，造价倒是能压缩到十吊以下。问题是，把整个瑶池都护府的所有铁匠集中到一起，夜以继日地干活，每月也打造不出一百套乌锤甲来，想凑够一万套，则至少需要九年。
造的速度太慢，还急着用，就只能花钱购买。在西域，一两黄金可以换十五吊铜钱，一套乌锤甲就需要三两黄金。因为所处地理位置关系，从小到大，阿始那咥运见过的商队数不胜数，却从没见过一支商队，随手就能拿出三万两黄金。
“你呀，太沉不住气。这才哪到哪？”见咥运红着脸说不出话，阿始那贺鲁想了想，语重心长地补充，“要放稳重一些。眼下是大食人想要利用咱们，不是咱们有求于大食人。至于真神的祝福和那个什么大食皇帝的赞赏。听听就算了，千万别当真。”
“父汗，父汗不是一直说，要趁着李世民快要病死了，起兵争夺天下么？即便他拿不出太多的好处，多一个盟友，总比没有的强。”咥运抬手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珠，结结巴巴地提醒。
自家父亲阿始那贺鲁说的话，他其实都懂。然而，年青人的面子，却驱使他想要跟自家父亲争个输赢。
阿始那贺鲁被咥运的愚蠢，气得只想拔出刀来，给他脑袋上开个窍。然而，后者终究是他的亲儿子，虎毒不食子。因此，忍了又忍，他才沉声解释，“我私下里跟你说过的话多了，问题是，我得有兑现的实力才行。车鼻可汗造反这么长时间了，朝廷虽然一直没派兵讨伐他，但是，也没从西域抽调兵马去漠北参战。咱们爷俩如果这时候竖起反旗，你说，西域各路大唐官军，会先打谁？”
“当然是咱们？”咥运略加思索，就给出了正确答案。
“那谁占了便宜呢？”阿始那贺鲁笑着点了下头，继续循循善诱。
“当然是车鼻可汗！还有，还有大食人。”咥运回答得更快，仿佛答案就在自己眼前明摆着。
话音落下，他脸色变得更红。又俯了下身，高声表态，“我明白了。多谢父汗教诲。我这就去，收了礼物，把他赶出咱们的营地！”
“回来！刚刚还说你沉不住气！”阿始那贺鲁抬起手，一把抓住了自家儿子的胳膊，“我刚才叫你替我打发他走，可没让你驱赶他。”
“这……”咥运被弄得满头雾水，不知道自家父亲的葫芦里，究竟想卖什么药？
阿始那贺鲁无可奈何，只好手把手地教导，“礼物收下，然后请他吃一顿饭，再送他离开。答应他，今后凡是大食人的商队从咱们的地盘上经过，税我只抽两成，并且保护商队在都督府所辖地面儿，一路平安！”
知道自家儿子不够聪明，想了想，他继续补充，“这样，双方就都有转圜余地。他肯定不是为了少交点儿税，才故意跟你结识。但是，如果他想替他背后的主人，拿到更多好处，就得用真金白银来交换，而不是空口白牙。我上次没给他好脸色，他只过了短短几天，就弄了一千三百多驼货物，说明方圆三百里之内，肯定有大食人的秘密联络点儿，里边存放着大量物资和钱财，并且，他还有资格做主。我这次不见他，估计用不了几天，他就会第三次来找你。而下回，他带的，肯定会比一千三百驼货物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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