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江抱着灵渊珠走出密道时，天边的鱼肚白已染上淡金。血月潭的腥臭彻底消散，灰褐色的土地上残留着深浅不一的沟壑，那是昨夜激战留下的痕迹。蓝毛灵鼠蹲在他肩头，小爪子不时蹭着他的脸颊，像是在安抚他紧绷的神经。
“先找个地方调息。”李江的声音仍带着沙哑，他从储物袋取出一块下品灵石，指尖萦绕的归墟本源将其灵气抽丝剥茧般炼化。
蚀心散的余毒虽被清心丹压制，但每一次灵力运转，经脉中仍传来针扎般的刺痛。
沐瑶的灵渊珠贴在胸口，冰凉的触感让他混沌的意识清醒了几分。他翻开骨扇地图，发现万魔窟深处有一处标注着“玄冰泉”的地方，那里的冰泉灵气纯净，或许能暂时压制体内的躁动。
半个时辰后，李江在一处隐蔽的山涧找到了玄冰泉。泉眼冒着丝丝白气，水面漂浮着薄冰，周围的岩石上凝结着晶莹的冰晶。
他刚要踏入泉中，蓝毛灵鼠突然发出尖锐的嘶鸣，纵身跃到一块冰晶后，对着里面露出警惕的神情。
“怎么了？”李江握紧四色长剑，归墟本源在掌心凝聚成漩涡。
冰晶后的阴影中缓缓走出一个身影，竟是个身着灰袍的老者，须发皆白，脸上布满皱纹，唯独一双眼睛清亮如星，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
“化婴境后期的归墟血脉，倒是稀罕。”
“小姑娘的灵渊珠碎了灵核，你却还抱着不放，倒是重情。”
老者咧嘴一笑，露出泛黄的牙齿。
李江瞳孔骤缩——此人竟一眼看穿了灵渊珠的状态和他的血脉！
他能感觉到对方身上没有丝毫灵力波动，仿佛只是个普通老者，但那种无形的压迫感，比影主的元婴境中期威压还要令人心悸。
“前辈是何人？”李江缓缓后退半步，将灵渊珠收入储物袋，四色长剑横在身前。
“别紧张，老夫不是影主的人。”
“你可以叫我玄老，是这万魔窟的守窟人。”
老者从怀中摸出一个酒葫芦，仰头灌了一大口，酒液顺着胡须滴落，在地面砸出细小的冰坑。
“守窟人？”李江皱眉，他从未在任何典籍中见过万魔窟有守窟人的记载。
“呵，现在的年轻人，见识是越来越短了。”
“先疗伤吧，你的归墟本源快压制不住蚀心散了，再拖下去，经脉会被毒素啃噬干净。”
玄老咂咂嘴，指了指玄冰泉。
李江犹豫片刻，蓝毛灵鼠跳到玄老脚边，用鼻子嗅了嗅，回头对他摇了摇尾巴——这老者没有恶意。
他不再迟疑，褪去外袍踏入玄冰泉，刺骨的寒意瞬间包裹全身，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但体内翻涌的灵力却奇迹般地平复下来。
“影主那小子，倒是舍得用蚀神之眼的本源炼制蚀心散。”
“可惜啊，他只知蚀神之力能蚀灵毁脉，却不知归墟本源最擅吞噬异种灵力。”
玄老坐在泉边的岩石上，捻着胡须道。
李江运转归墟本源，引导着玄冰泉的纯净灵气冲刷经脉，闻言问道：“前辈知道蚀神之眼的来历？”
“何止知道。”
“那东西是上古大战时，蚀神之主被斩下的左眼所化，蕴含着他一半的本源之力。”
“当年归墟圣祖联合各族高手封印蚀神之主，却没料到这只眼睛会在万魔窟扎根，吸收千年怨煞之气修成气候。”
玄老的眼神飘向远方，仿佛陷入回忆。
“归墟圣祖？”
“前辈认识归墟圣祖？”
李江心中一动。
“何止认识。”
“这是老夫当年从归墟圣祖的遗迹中捡来的，你既然是归墟血脉，或许能看懂。”
玄老笑了笑，从怀中摸出一卷泛黄的兽皮卷，扔给李江。
兽皮卷入手冰凉，上面用暗红色的墨水绘制着复杂的符文，中央是一个残缺的太极图案，图案周围刻着密密麻麻的古字。
李江刚扫过几行，归墟令碎片突然在储物袋中震颤，散发出柔和的金光，与兽皮卷上的符文产生共鸣。
“这是……归墟秘法残卷？”李江失声惊呼，残卷上记载的并非具体术法，而是归墟本源的运转至理，其中一段关于“吞噬与净化”的论述，恰好解开了他长久以来的困惑——归墟本源并非只能吞噬灵力，若能引动其中的“生”之契机，便可将吞噬的邪力转化为自身灵力。
“看来你与这残卷有缘。”
“影主想借蚀神之眼成为新的蚀神之主，却不知蚀神之眼早已生出灵智，它在利用影主的精血壮大自身，等时机成熟，便会吞噬影主的神魂，重归蚀神之主麾下。”
玄老灌了口酒。
李江心中一凛：“您的意思是，蚀神之主可能还活着？”
“死了，又没完全死。”
“上古大战时，归墟圣祖虽斩了他的肉身，却没能彻底磨灭他的残魂。”
“那残魂藏在蚀神之眼深处，靠着吞噬修士神魂苟延残喘，如今影主的献祭，恰好给了它复苏的机会。”
玄老的语气变得凝重。
蓝毛灵鼠突然对着万魔窟深处嘶鸣，李江顺着它的目光望去，只见远方的天际出现一道黑色光柱，光柱周围缠绕着血色雾气，散发出令人作呕的邪恶气息。
“来了。”
“蚀神之眼的灵智开始反噬影主了，那小子怕是撑不了多久。”
玄老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李江从玄冰泉中跃出，体内的蚀心散已被压制大半，归墟本源运转愈发流畅。他将兽皮卷收入储物袋，对着玄老拱手道：“多谢前辈指点，晚辈这就去阻止他们。”
“等等。”
“这是万魔窟的阵法图，影主在蚀神之眼周围布了‘九绝锁魂阵’，你拿着这个能避开阵眼。”
“还有，蚀神之眼的核心有归墟圣祖留下的封印，用你的归墟令碎片或许能重新激活。”
玄老叫住他，扔过去一枚黑色玉简。
李江接过玉简，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玉简中果然烙印着密密麻麻的阵法纹路。
他再次拱手，与蓝毛灵鼠一同朝着黑色光柱的方向疾驰而去。
玄老望着他的背影，喃喃自语：“归墟圣祖，你当年赌的这一局，终于要见分晓了……”
李江按照玉简上的阵法图穿行在万魔窟的峡谷中，九绝锁魂阵的阵眼隐藏在不起眼的岩石或古树后，每个阵眼都散发着淡淡的黑色雾气，触碰即会被吸走部分神魂。
蓝毛灵鼠的空间之力成了破阵的关键，它每次都能提前感知到阵眼的位置，用空间锥将其击碎。
半个时辰后，他们来到一处巨大的盆地边缘。盆地中央，影主正悬浮在半空中，黑袍被血色雾气包裹，周身的十二道黑色光环已破碎十道，仅剩的两道也忽明忽暗。
蚀神之眼悬在他头顶，表面的血管暴涨，不断有黑色液体注入他的七窍，影主的脸上露出痛苦与狂喜交织的神情。
“快了……就快成功了……”
“成为新的蚀神之主，统御三界……”
影主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不属于他的嘶哑。
“他已经被蚀神之眼的灵智侵蚀了。”李江伏在盆地边缘的巨石后，低声道。
他能看到影主的左臂已化作黑色的鳞片形态，指甲变得尖利如爪，显然正在向蚀神之主的形态转化。
蓝毛灵鼠指向蚀神之眼的底部，那里有一块半透明的晶体，晶体中隐约可见一个蜷缩的身影，散发着与归墟令碎片同源的气息。
“那就是归墟圣祖的封印。”李江眼中闪过精光，按照玄老的说法，只要用归墟令碎片激活封印，就能暂时压制蚀神之眼。
他刚要动身，盆地四周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数百名身着黑袍的修士从峡谷中走出，他们的额头都刻着血色符文，双目空洞，气息在化婴境初期到中期不等，显然是影主培养的死士。
“归墟小儿，你果然没死。”
“正好，用你的归墟血脉做最后的祭品，助我彻底融合蚀神之眼！”
影主猛地转过头，他的右眼已变成纯黑，瞳孔中闪烁着血色纹路。
随着他的话音，死士们同时结印，盆地边缘的岩石上亮起血色符文，九绝锁魂阵的威力全面爆发。
李江顿时感觉神魂一沉，仿佛有无数只手在拉扯他的意识。
“归墟秘法·定魂！”李江迅速结印，归墟本源在眉心凝聚成一个黑白相间的符文，神魂的悸动瞬间平息。
他对蓝毛灵鼠使了个眼色，灵鼠会意，化作一道蓝光冲向死士群。
“空间之刃！”蓝毛灵鼠在空中划出一道蓝色弧线，空间之力凝聚成数十道利刃，瞬间斩杀了前排的十余名死士。
但死士们仿佛不知疼痛，踏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前进，手中的骨刃闪烁着黑色寒光。
李江趁机冲出，四色长剑化作紫雷，归墟剑法的破界之力撕裂空气，斩向最前方的死士。剑光过处，死士们的身体如同纸糊般碎裂，但他们体内的血色符文却骤然爆发出光芒，碎片化作血雾，重新凝聚成新的死士。
“这些死士被蚀神之力改造过，杀不死的。”
“除非你能毁掉他们体内的符文核心，但那需要……”
影主狂笑。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李江的黑色长鞭已缠上一名死士的脖颈，归墟本源顺着鞭梢涌入，黑白气流如同贪婪的饿狼，瞬间吞噬了死士体内的血色符文。那名死士的身体僵在原地，化作飞灰消散。
“归墟本源竟能吞噬蚀神符文？”
“不可能！”
“蚀神之力是万物克星，怎么会被归墟本源克制？”
影主脸上的笑容凝固，随即化为暴怒。
“你不懂的事，还多着呢。”李江一边挥舞长鞭吞噬死士的符文，一边朝着蚀神之眼靠近。
蓝毛灵鼠则在死士群中穿梭，用空间之力将他们的阵型搅乱，为李江创造机会。
但死士的数量实在太多，李江每前进一步都要消耗大量灵力。他的额头渗出细汗，归墟本源的消耗远超预期，体内的蚀心散余毒又开始蠢蠢欲动。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李江心中暗道，目光扫过盆地四周的阵眼。
玄老的玉简上说，九绝锁魂阵的九个阵眼以星辰方位排列，若能同时击碎四个，阵法的威力便会大减。
他对蓝毛灵鼠传音：“去西北角的阵眼，我去东南角，同时动手！”
蓝毛灵鼠点头，身形一闪消失在峡谷阴影中。
李江深吸一口气，将四色长剑插入地面，归墟本源疯狂运转，黑白气流在他周身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归墟秘术·噬灵风暴！”漩涡卷起地上的碎石和死士的残肢，形成一道旋转的气流墙，死士们被卷入其中，身体瞬间被绞碎，符文核心则被漩涡吞噬。
趁着死士群被阻挡的瞬间，李江纵身跃出，朝着东南角的阵眼疾驰。
东南角的阵眼藏在一棵千年古树下，树干上刻满了血色符文，散发着浓郁的邪力。李江抽出断剑紫霄仙剑，归墟本源与紫霄剑气融合，紫色光刃带着破界之力斩向古树。
“咔嚓！”古树应声而断，阵眼的符文骤然黯淡。
与此同时，西北角传来一声巨响，蓝毛灵鼠成功击碎了那里的阵眼。
九绝锁魂阵的威压瞬间减弱一半，死士们的动作明显变得迟缓。李江抓住机会，再次催动噬灵风暴，硬生生在死士群中撕开一道口子，朝着蚀神之眼飞去。
“拦住他！”影主嘶吼着，左手结印，蚀神之眼射出一道黑色光柱，直取李江后心。
光柱所过之处，空间都泛起涟漪，散发出恐怖的腐蚀之力。
李江回身挥剑，四色灵光与黑色光柱碰撞，发出刺耳的滋滋声。他只觉一股沛然巨力传来，手臂剧痛，长剑险些脱手。
“化婴境后期，能接下我三成力量，算你本事。”
“但接下来，你就没这么好运了！”
影主的右臂也化作了鳞片形态。
他双手结印，蚀神之眼表面的血管全部爆裂，黑色液体如暴雨般落下，注入死士们的体内。那些死士的气息瞬间暴涨，竟有十余人突破到化婴境后期，双目赤红地扑向李江。
李江被死死缠住，根本无法靠近蚀神之眼。他看着影主体内的黑色鳞片越来越多，心中焦急万分。就在这时，他储物袋中的灵渊珠突然微微震颤，一道微弱的蓝光从袋口溢出，落在他的手腕上。
那是沐瑶的气息！
李江心中一震，仿佛看到沐瑶在对他微笑。他猛地想起兽皮卷上的记载——归墟本源的“生”之契机，需以真情引动。
“沐瑶，谢谢你。”李江低声道，眼中闪过决绝。他不再压制体内的蚀心散，反而引导着归墟本源与毒素彻底融合。
这一次，没有剧烈的疼痛，只有一股新生的力量在丹田中涌动。
黑白气流中多出了一丝金色，那是灵渊珠的净化之力残留！
“归墟秘法·生灭轮回！”李江的身影化作一道流光，金色的归墟本源如同一道利刃，瞬间贯穿了三名化婴境后期死士的胸膛。
那些死士体内的符文核心被金色气流包裹，竟在瞬间转化为纯净的灵力，反哺给李江。
“这是……转化邪力？”
“你怎么可能掌握这种能力？”
影主失声惊呼，脸上第一次露出恐惧。
李江没有理会他，金色流光在死士群中穿梭，所过之处，死士们纷纷化作灵力光点，他的气息不仅没有减弱，反而越来越强，隐隐有突破化婴境后期巅峰的迹象。
蓝毛灵鼠趁机再次击碎两个阵眼，九绝锁魂阵彻底崩溃，盆地中的邪力瞬间消散大半。
“不可能！我绝不能失败！”
“蚀神之眼，与我融合！”
影主状若疯魔，猛地将双手插入自己的胸口，硬生生掏出一颗跳动的黑色心脏。
黑色心脏飞向蚀神之眼，眼球表面的血管瞬间将其包裹。
影主的身体开始与蚀神之眼连接，他的气息疯狂暴涨，竟在短短几个呼吸间突破到元婴境后期！
“现在，你死定了！”影主的声音变得如同雷鸣，他抬起右手，蚀神之眼射出一道直径丈许的黑色光柱，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砸向李江。
李江深吸一口气，将归墟令碎片握在手中，金色的归墟本源与碎片上的符文共鸣。
他能感觉到，蚀神之眼底部的封印正在回应他。
“归墟圣祖的封印，给我醒！”李江将碎片掷向蚀神之眼，同时自身化作金色流光，与碎片一同冲向那道黑色光柱。
金色与黑色的碰撞，在盆地中央形成一个巨大的能量球。能量球不断膨胀，将周围的死士、岩石、甚至光线都吞噬其中。
蓝毛灵鼠被气浪掀飞，它在空中焦急地嘶鸣，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能量球爆发出刺目的光芒。
当光芒散去，盆地中央出现了一个直径百丈的深坑。
蚀神之眼消失不见，影主的身体倒在坑底，已经失去了气息，他的胸口插着半块归墟令碎片，碎片上的符文闪烁着金光。
李江半跪在坑边，浑身是血，气息微弱，但眼神却异常明亮。他的手中握着完整的归墟令，令牌上的符文流转，散发出圣洁的光芒。
蓝毛灵鼠扑到他身边，用小爪子按住他的伤口，空间之力小心翼翼地修复着他受损的经脉。
“结束了……”李江喃喃道，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在他昏迷的最后一刻，仿佛听到了沐瑶的声音，轻柔而温暖，如同玄冰泉的泉水，滋润着他干涸的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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