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市政大楼。
一间被兵团临时征用的办公室内，十几名来自东海的工作人员正在快速审核着琳琅满目的报表。
“居然只拿政府资产出来给我们看，故意模糊企业资产，还用统计手段把一部分该纳入统计的资产排除在外，这帮人真是欠干。”
“早就猜到这些人花花肠子多，这是想把钱留在外面，好阻止我们统一纳入兵团财政。”
“你瞧这里，一批从市政控股的企业流出的棉花，在黑市已经价格翻番的情况下，还要按照指导价格卖给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老人死了又立遗嘱交给孙子，经办的人都跑了，这里面涉及到的问题太多了，追回的难度很大啊。”
“那怎么罗列？计成问题资产还是直接移交稽查？这些账追不回的话，稽查的面子挂不住啊，等以后数据不好看了民众还说是咱们办事不行呢。”
“是啊，前人砍树后人暴晒，处理不好就是我们的问题了。”
“妈的，这帮俾养的做的账目怎么这么多弯弯绕，我在市政干了这么多年都有点看不明白了。”
审计小组的组长开口问道：“有信心按时完成上面的任务吗？”
众人相互看看，谁也没吭声继续低头干活。
“吱个声啊！”
“组长，一时半会儿可不好算啊，账上很多东西都被转移了，涉及到的历史遗留问题太多了，我琢磨着……可能两三天都盘不明白这条数目。”
组长白眼一翻：“妈的，难道你要我这样去跟司令汇报？刘部长让我们来就是来算账的，账都算不明白还要我们干什么，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反正细枝末节不用我们去核实，我们只负责按他们的报表出一个总数。
明早之前必须给个初步汇总，财政办要出政策，稽查部要调查亏空，宣传部还等着上电视批斗孟昌易呢，耽误了一件都得咱们挨批！”
一群人骂骂咧咧继续干活。
算账是很简单的事，无非就是拿着数据，对着计算机按加减乘除而已。
但是有些账上的数据从一开始就有问题，或是有心人巧妙的变换了“统计口径”，那很可能整本账都要推倒重来。
比如金陵要搞安全生产检查，某间工厂机器故障率为3%，这个数据不符合上级要求，但是工厂没钱换新设备啊，于是统计人员灵机一动，让车间把有故障的机器全部下线丢进库房，统计口径改成了“上线生产机器故障率”，那不就是完美的“0故障”了吗。
上级一看零故障，很好很好，不愧是金陵优秀企业。
但你要去细究，就会发现报表某个不起眼到甚至要拿放大镜去看的角落里，多了几台“备用设备”。
又是零故障又是备用充足，妙啊妙啊，妙到了极点，简直就是行业典范。
再比如金陵投资某某项目，由东海的凤凰矿业承办，项目还没开工但是项目资金已经投放到专用账户。
现在你林枫来了说要把金陵纳入兵团，财政由兵团统一划拨，账上的闲钱好拿，但这钱你林枫想拿走啊？那可不行噢！
这是要给凤凰矿业的，项目还没开工只是因为不可抗力原因暂时搁置，不代表不会开工，合同都签了，人家凤凰矿业先期投入都花了那么多了，违约的话会害死人家的，我们身为父母官更应该尊重契约精神，不然以后谁敢相信政府？
你不拿走吧，这钱就在账目外面烂着，烂到京都派兵收复金陵了，他就又活了。
这还只是个普通人能看懂的门道，类似更复杂的情况数不胜数，反正门门道道多得一批，专业人士来了都得被绕晕过去。
要不然怎么说顶尖的会计工资高呢，算账不算啥大本事，做账才叫本事。
一群人盘账盘得头晕眼花，组长感觉大脑有点过热，拿上大水壶出去抽烟。
推开楼梯间防火门，一阵冷风灌了过来，他立刻打了个哆嗦。
“舒服~”
楼道的窗开了个缝，室外的冷风一吹，淤塞的大脑都开始活泛了。
“诶，张组长，出来抽烟啊？”
一名蹲在楼道抽烟放空的士兵笑着打起了招呼。
“嗯，那屋再待下去我脑子都爆了。”
张组长一屁股坐下，点上一支烟，吐槽了几句金陵的问题。
士兵跟着他一起骂了几句娘，随即问道：“张组长，我听说财政办公室准备给金陵人涨工资，他们工资够高了，干啥还涨啊？”
“哦，确实有这个打算，不过只是几个特殊行业的基层涨而已，比如养路队、一线警务人员、部分工厂的工人，还有些特种行业，都是干脏活累活的，不过不是以工资的形式，是以城市补贴的形式发放，也没多少，具体数目还在研究。”
“嗐，我还以为那些有钱的也涨呢，这样的话就太不公平了。”士兵点了点头，不过还是有些纠结地补充了一句，“不过我还是觉得没必要，金陵的工资已经比咱们高了，再给他们涨的话，老家那边的人不得眼红？”
张组长吐出一口烟，有些无奈地说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咱们刚进城，得尽快获得民众的支持和拥戴，说白了总要给点好处才行的嘛。再说了，发钱也只是发给一些苦命人和干活的人，新朝雅政让他们占点便宜也不算过分。”
“倒也是这个道理，暂时还得靠他们干活呢。”士兵点了点头，“那联防队招一万八千人也是这个意思咯，司令在变着法给他们发钱？”
“那可不光是这么简单。”张组长笑着弹了弹烟灰，继续说道，“说是说只招一万八，但实际上有两五千个名额，到后面估计还得扩招到三万的样子，故意说少点就是为了制造紧张感，让他们快点来报名。
底层没有活路的太多了，得给他们解决生活问题，否则很容易出乱子的。直接发钱不太好，长此以往他们可能会觉得白拿钱是应该的，根本不会感恩，找个由头给他们活干再发钱才安全。
最重要的是能提高兵团的凝聚力，直接发钱是赈灾，就成了本来该是我们的责任。变个名头发工资就不一样了，这样他们才会时刻知道该听谁的话，记住自己是靠谁活的。
只要他们认了兵团的好，自然会帮我们去宣传和感化周围的人，到时候就算北边要抢回金陵，他们也会第一个站出来维护兵团。”
士兵恍然大悟。
“对噢，确实是这个道理，给钱肯定不如给工作来的好，还能把他们变成自己人。那其他人呢，那些没进到联防队的人会不会觉得自己吃亏了？”
“当然会。”张组长点了点头，“他觉得吃亏自然就会想办法朝兵团靠拢，到那个时候不就有竞争了吗，我跟你说，天底下还是靠自己争取来的才会珍惜，你白送的话他只会觉得你给的太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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