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卷抬眸看她，目光交错。
她明白了，这是在为她儿子讨回公道。
司马傅上一世，没有得到母亲的半点庇护，这一世倒是截然相反的。
一开口就这么犀利，犹卷倒也不想怎么拐弯抹角，言语也直白：“卷幼年丧母，唯一的母亲已经死了。”
她说完，就感觉到有目光死死的盯着自己。
她寻着目光看过去，是杨瑜，他眼睛湿漉漉的，就像被雨淋过的黑宝石，看着她。
她想，他心里一定不好受，真好。
一点点的失望比突然的失去大概更难受，一点点的失望会睁着眼睛，看着一份感情是怎样无能为力去挽回的。而突然的失去是心里突然空了一大块，一下子就要接受，快捷很多，受到的伤害也少一点。
她给过他机会了，他选择了第一种。
她移开了视线。
“嘭……”杯子被齐王后一拂直接掉在了地上，她看着犹卷简直脸都要被气青色了，随后大力转头，看向了杨瑜：“你告诉我？你娶的是什么东西？”
这一声东西，格外的刺耳。
如果犹卷还是林与，那么这时候，她大概会愤愤不平了，但她已经长大了，这样的声音，在她心里什么波澜都不会有。
杨瑜看向了齐王后，他没说话，只是拉了齐王后的衣服，就像一个乖孩子，声音也温和，说：“母亲……”
他的语气大有一种，为了我，你就不要计较这么多了的意思。
齐王后气的简直头顶都要出气了，再转向犹卷，她严厉了，“你不要以为有瑜儿护着你，你就无法无天，你今日既然不叫这一声母后，那以后都不要再叫我，我也没有你这个儿媳妇。”
她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我看你是目光太高，看不上我齐国太子妃的位置，你要是不乐意，你和瑜儿和离就是，我看楠儿就比较适合这个位置。”
说来说去，齐王后心里最中意的儿媳妇人选是白楠。
犹卷勾了一下嘴角，看着在笑，但是眼里没有什么笑意。
她本身的气场在那里，齐王后本来想发作，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对眼前的人有一种不自觉的胆怯，以至于她想发火，都无法发出来。
于是她的那一腔气氛被憋在了自己的胸口，非常的憋屈。
她心里气恼了一番，也不想管那么多，本着为瑜儿做主的心里，她走的时候，再次放了狠话：“自古女子以夫为天，我不介意换个儿媳妇。”
犹卷没怎么看她。
齐王后出去以后，宫人也出去了，田台也悄悄的出去了。
就剩下了杨瑜和犹卷两个人。
外面还在下着雨，他身上还沾着雨滴。
犹卷看着他，他也看着犹卷，但是他没有靠近。
他一定介怀了那句话。
犹卷并不想多说什么，只说：“我累了。”
逐客令。他站在原地没有动，问她：“你不让进来，今日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犹卷抬头看他，凌厉而不自知，嘴角牵出一个微笑：“你以为的意思。”
这本来已经足够伤人，他却上前几步抱住了她，磁性致命的声音温柔的像天上的白云，说：“怎么了？怎么突然这样？”
她觉得这么温柔的声音，这么漂亮的眼睛，凝视着她，完全是一种折磨。
她大力推开。
他没有什么防备，一下子被推开，眼睛涌现出受伤，定定的看着她一会，而后推门离开了。
那以后几天，杨瑜都没有再出现过。
倒是田台出现了，躬着身子行礼，说话全程低着头，他的一身黑衣和他精明知进退的性子相称。
犹卷就坐在书桌上，她在这里没有什么认识的人，不比在妖界自在，说起来，该回去了。
田台垂头，声音压的和雨声一般细润温和：“殿下前几日淋雨病了，姑娘去看看，或许会好点的。”
犹卷听完以后，眼睛都没眨一下，她懒懒的用手撑着下巴，声音低沉悦耳：“知道了。”
这语气也是颇敷衍的。
田台抬起头看犹卷，看着她的眼神浮起不认同，“人和人的感情经不过消耗，姑娘一次两次便罢了，若是长久，只怕不能挽回。”
犹卷垂下眸，上眼敛和下眼线隔成一个清冷的角度，她说：“嗯。”
话已至此，倒是不能说什么了。
杨瑜是什么时候好的，犹卷不知道，但他好像确实被这次的事情伤到了，很多天都没有踏进犹卷的门。
人和人的感情是脆弱的，只要一个人表示出不爱，另外一个就会倾向于自我保护，而后，疏离就开始了。
这是犹卷在杨瑜身上发现的东西。
两人的再次相见是王宫的一次家宴，那算是犹卷正式在齐王宫正式露脸的日子，杨瑜看着她的模样温柔而沉默，她也没有说话。
家宴上，犹卷再次见到了司马茂，他转世了，而今的名字叫做杨朝，是杨瑜的弟弟。
杨瑜上次和张可期举行婚礼的那天，犹卷就看到了他，当时她看到之后心中大为震动，两人同处茶馆，犹卷走到了他的桌前，和他说了几句话，不过是问名字和住在哪里等查户口的问题。
当时时候挑的不好，步苏又领着一路大军缠了上来，司马茂还被步苏绑架了。
步苏杀不得杨瑜，想到了对司马茂动手。
犹卷出手护住了司马茂，没让他受伤，但是自己的后脑勺被重伤，这才有了这场短暂的失忆。
这场家宴是以犹卷作为主角展开的，皇家之间的虚情假意，她很无感，不过是懒懒的。
杨瑜这一世是为长子，同辈的都是弟弟，一个个表示欢迎新家族成员的给犹卷敬酒，杨瑜就坐在她旁边。
等到杨朝来敬酒的时候，他眼里笑意盈盈的，说：“没想到是你。”
他和上一世不一样了，还是那个模样，看着身上却多了几分阴鸷，笑容里布满阴谋诡计的不舒适感。
犹卷点点头。
杨瑜在旁边开口，他端着身子，手里没有茶没有酒，侧脸看向杨朝，说：“你们俩见过？”
杨朝看他，笑容意味深长，几乎是不怀好意，说：“嗯，见过，不久前。”
杨瑜将目光看向犹卷。
犹卷没有看他，反而看着杨朝，笑意盈盈，说：“嗯。”
……
宫廷里一片死寂，褪色成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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