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医院里，夏眠还在着手解决着李强忽然休克的情况。
来不及思考为什么会发生输错药这种离奇失误这回事，心源性休克对夏眠来说也不算太陌生。
她侧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心电监护，除了呼吸变得很慢之外，李强的血压也明显降了下来。
“测尿量。”看着一旁新来的护士有些不知所措的表情，夏眠冷静地指挥着，“另外紧急测一下血气分析，测股动脉的，让之前的老护士来，能一次成功。”
她又安排了剩下几个检查，眼看病房门口想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夏眠无奈地叫实习护士把想要走上来看热闹的人疏散一些，才重新走到李强面前，仔细观察起来。
他现在的症状应该算是中度，虽然意识已经很模糊了，脉压也在下降，只能等紧急抽血的结果判断有没有其他并发的类似高乳酸血症之类的症状。
而他昨天绑的动态心电图还在身上，看来结果一时间也出不来了。
夏眠跟护士确认建立了静脉给药通道，又让实习的护士紧急去检验科多催催，看李强的各项血结果能不能早点出来。
李强现在的紧急治疗还在继续，夏眠用听诊器仔细听了一会儿，撇去心脏听诊区本就比较糟糕的情况，现在因为休克，连双肺都出现了清晰的湿啰音。
还得加上抗感染药。
夏眠叹了一口气，让护士先抽了血去做药敏，回去开一组的时候终于找到一个医保能报销的抗感染药，先让值班的护士去用上。
所幸现在李强还能通过吸氧面罩呼吸，如果再严重一点，说不定都要进行气管切开了，到时候就得转到icu去，用更高一级的呼吸机，他根本就付不起这个价格。
想到这里，夏眠还是忍不住神色一沉。
她想起昨天下午，自己遇到对方时两人的对话。
明明那时候自己已经跟李强说过了，对方甚至还向自己做了保证，说能治就治，但是一定会听自己的话。
她以为李强至少能先把这几天的治疗做完，后续什么情况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更何况……更何况他今天甚至都主动要求了，要进行介入科的会诊，怎么会突然之间就变成现在这种情况？
等所有的事情基本处理完，检查结果也回来了，夏眠根据结果迅速作出反应，再用上相应的抗休克药物之后，原本少尿的情况好像终于有了一些改善。
虽然人现在意识还有些模糊，其他的一些生命指征也稍微上去了一点，代表着治疗还算有效，正朝着有利的方向去发展。
李强自己的管床护士感激地看着夏眠，也稍微松了一口气。
“夏医生，还好你在，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办……”
“没事没事，至少现在在好转。他醒来再问问。”夏眠自然知道对方的心情，毕竟在自己班上发生这种事，这又是公立医院，要是没处理好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对方大力地点了点头。
但问题还摆在大家的眼前，还没有解决。
到底李强的葡萄糖是怎么输上的，明明在配药发药时都是确认好的生理盐水，为什么会突然换了瓶子，实在是一个太过诡异的问题。
毕竟李强看上去也算老实，应该也不会对自己的医嘱擅自修改——更何况他本来就知道自己有糖尿病，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伤害自己的事情来？
正想着，一旁的一个小护士突然惊呼一声。
“夏医生！”她大概是检查治疗床的时候发现李强的枕头，底下好像藏了个什么，把床摇上来的时候就自然落了出来。
她语气惊讶，来不及解释就把自己看到的李强床上的东西拿到夏眠眼前。
夏眠刚看到包装就怔住了。
虽然自己刚刚在开液体的时候，为了对症降血糖，当然是加了十个单位的胰岛素的。只是当时自己在询问李强病史的时候，对方明确说过自己血糖控制的还算稳定，就算有时有饭后偏高的情况，那也只是口服二甲双胍进行治疗，从来没有自己注射过胰岛素。
那现在这支胰岛素会是他的吗？
更何况……这种需要冷藏保存、放在冰箱里的东西，一般医院里的住院病人都是拿给护士放进冰箱保管的，他就这么放着的，还有什么活性？
李强如果真的用胰岛素，不可能连这种常识性的问题都分辨不出。
太奇怪了。
夏眠难得上个班，却有种自己身处侦探小说中体验剧情的错觉，剧情这么多诡异的事情放在同一个人的身上本来就不可能。
只是自己现在也没空想太多，因为生命不是小说，她还要先把李强救回来。
她默默地看着手里的那只甘精胰岛素，收了手掌，把它暂时放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想等李强醒来之后再问。
在排除了医生和护士的问题之后，那就只能在其他未知的对象、或者受害者本人身上思考了。
难道是真的有什么人想害他？
夏眠想起对方不闻不问的儿子，李强又没有什么朋友，就算是真的欠了赌债，那催债人肯定也不会用这种愚蠢的方式来陷害他。
这件事处处都透着蹊跷，然而她只想赶紧让李强醒过来。
-
这种隐隐的不安感一直持续到了下午。
夏眠几乎是一闲下来就去看李强的状态，没有往更糟糕的方向发展对，现在的他来说就已经算是好消息，他现在重新抽血复查的指标已经比早上好太多了。
连动脉的血气分析都有了变化，说明一切的治疗都是有效的，过，也许是李强之前太累，一直都没有休息好的缘故，仍然是闭着眼睛还没有醒过来。
还好夏眠自己是住院总，可以一直在医院里观察着他的情况，暂时不需要托付给同事或者交班医生。
正当她以为事情会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等李强醒来，再问他到底是谁更换了输液瓶这件蹊跷的事，却没想到，她刚拿着病历本回到办公室，电话就响了起来。
她算是二值班，值班室的电话一般都是底下的一级值班医生有情况才会打过来，夏眠以为是别的科室出了情况，却没想到刚接起来，对方竟然是比自己更高一层的三值班：“是夏眠医生吗？”
夏眠有些愣，毕竟他们一般没有特别紧急的情况都是酌情处理，三值班基本就要跟医务科报备了，所以在自己值班的时候，如果没有特别棘手或者拿不准的事情，通常都不会上报。
而且三值班的医生基本上都是一些主任或者行政科的院领导，因此夏眠对有一些医生也不太熟悉。
“是的，是我。”夏眠还是很有礼貌的回复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毕竟是三值班主动联系自己，总有些怪怪的，估计是医保科那边有什么通知，夏眠猜想着，这才会突然找上自己。
没想到对方的答案很出乎她的意料。
夏眠没有想错的是，的确是医保科让对方联系自己的，但她没有想到的是，对方的语气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严肃。
“夏医生，你昨天是不是收了一个病人？”
夏眠有点懵，不过还是应了：“是的，不过那是我之前门诊看过的病人，觉得比较紧急，就让他先过来办住院了。”
她是住院总，所以一般情况下确实很少有自己的管床病人，最多的时候加起来也不到十个，因为收病人频率比较低，因此她瞬间就知道了，对方说的人就是李强。
一个连子女都不愿意管的人怎么会突然被医保科知道？
夏眠来不及想，就听见对方顿了顿，然后似乎叹了一口气。
好像是有什么棘手的问题一样。
“他是不是情况不太好？”对方又问。
这下就更奇怪了。
的确李强是在今天早上发生的情况，但现在已经趋于稳定，也许要不了多久就能醒过来，而且自己一个普通科室的病人，怎么会被医务科的人知道？
而且对方口中说的“情况不太好”，究竟指的是他本身的病情就比较严重，还是说他因为今天的突发事件而导致的急性休克？
虽然对方还没有说出口，但夏眠隐隐有一点预感。
果然，下一秒对方就继续说道：“听说他现在已经没有意识了，正在你们科进行急救。”
夏眠没有立刻回答，在等着对方的下一句。
“而他的家属也知道这件事，现在正十分焦急地跑了过来。”医务科的人语气严肃，“据他的家属说，是因为你作为管床医生的失职，操作不当，但明知他有糖尿病的情况下，还用了带葡萄糖的液体配比，导致他现在生命垂危，你如果有空的话，可以来我们办公室一趟吗？”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夏眠居然是完全冷静的。
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得到了证实，李强的突然休克就是有原因的。
——而且还是冲着自己来的。
虽然不知道对方是谁、目的是什么，但夏眠还是很冷静地应了下来。
“好。我很快就过来。”
她说：“不过我要再最后看一眼病人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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