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微微摇头，又道：“但在我这个时代，对于如今的我而言，这场危机还没有彻底渡过去。”
“仙业神王不死，道域的便危若累卵般。”
苏惜月听到这句话，心头微震，眼前不断闪过一幕幕画面。
那是他们走过来的路。
那是他们向死而生的过程。
男子继续说道：“而我们，之所以能闯到今天，并不全是我一人的功劳，倘若没有翌皇，将我送到未来之中，我不会出现在这个纪元。”
“倘若没有荒古天帝，为了人族苦寻解决的办法，还暗中庇护我，我不会有今日的修为。”
“我很感激我父亲，也很感激荒天帝。”
“荒天帝故去之后，我心如绞痛。”
“他可是我的引路人啊，我最尊敬的一位前辈，却在我面前魂飞魄散。”
男子神色黯然，道：“还有先皇，他是眼睁睁看着我崛起的，一路封公、封王，给我足够的鼓励……”
“可到头来，他也被真灵百族活活逼死。”
“而后才有了小布当上人皇，继承大同。”
“先皇即将陨落时，我还在九龙王域之中，他一心要见我，就是为了托付给我，这个江山，让我竭尽全力帮助小布。”
李不悔一颤，如遭雷击，回忆往事，脸上落下两行泪水。
李星魂所说的荒天帝与先皇，同样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之一。
正是有他们的教导，他才一步步当上人皇。
男子叹了口气，道：“之所以说这些往事，是因为我想告诉你，人族，从来不怕牺牲！”
“若是怕牺牲的话，也不会有如今的人族。”
“翌皇自知，若将天魔引来，极有可能是玉石俱焚的下场，但他还是做了。”
“先皇明白，自己完全能卸去人皇的位子，找个地方隐居，逃之夭夭，苟活性命，可他还是选择了慷慨赴死。”
“荒天帝一样如此，他这些年来，有多艰辛，无人可知。”
“但他不惧一切，不惧牺牲，还是成功为人族，守住了最后一道底线。”
说到这，他微微一笑，只是那笑容中带着几分苦涩，道：“实不相瞒，我资质并不好，早些年在天庭中，更是玩世不恭，疏于修炼，直到来到后世，我才潜心修炼，活的极为小心，如履薄冰。”
“生怕走错一步，就死在这里，那我们之前做出的所有努力，都将毁于一旦。”
苏惜月与李不悔，目光变得悠远起来，内心复杂，仿佛看到了这一路走来的艰辛。
多少次险死还生，多少次挣扎。
男子神色黯然，道：“我这一路走来，有不少志同道合的朋友，但他们都走了。”
“先皇走了，敖旌走了，剑帝山的老前辈走了，还有当初在天渊卫时，那个与我同坐马车的女卫，她走得更早……”
“荒天帝也出事了，一位位尊敬的前辈，相继离开，我的心很痛很痛，我想做点什么，挽回这一切，却有些力不从心。”
“尽管我早已明白，这条路上注定会有牺牲。”
“但每走一位伙伴，我还是失落，感觉心里空了一块。”
他看着前方，前方的虚空中，分明什么都没有，他的眼神却有焦距，隐隐勾勒出三道熟悉的身影来。
“惜月，小布，你可知道，我为何要唠叨这么多吗？”
苏惜月与李不悔没有开口，保持沉默。
他们的沉默，并非不清楚李星魂的用意，而是知道，自己哪怕开口，李星魂也无法听到。
男子站在船头之上，目光变得温柔起来，轻声说道：“惜月、小布，我很高兴在这个时代见到你们。”
“这代表着，你们活到了后世，也代表我们的努力没有白费。”
“人族有句古话，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这世间哪会有完美的结局？”
“你们还活着，人族还在，道域安定，这就是我心目中最完美的结果。”
“所以……哪怕猜到你们的用意，我也不会退缩！”
他声音陡然拔高，越来越洪亮，一拂袖袍，战船上的旌旗舒展，随风猎猎作响。
“如今的我，早已修成仙道、仙魂，只等身躯化为仙躯，就能踏入仙界，长生不死。”
男子的双眼，越来越亮，气质威武而霸道，“但就如上古时期那般，我父亲没有随我娘离去。”
“如今的我，岂会放弃道域，苟且偷生？”
“我会战！战天斗地！”
“哪怕仙业神王再强，哪怕天魔界是他的地盘又如何？胜利终将属于人族！属于我们！”
“在我最初崛起时，曾有真灵族扬言，人族的没落，是时代的洪流，是必然的结果，这是大势，无人能对抗大势。”
“可我做到了，我亲手粉碎了神族时代，开启了人族时代！”
“而如今，我依旧会胜！”
顿了顿，他沉默了三息，陡然运足了灵力，声如雷鸣，爆吼一声，“天庭众将，随我出征！”
话音落下，古船陡然加速，冲天而起，眨眼之间便没入了云霄之中。
苏惜月抬眼，看着那艘渐行渐远的战船，只觉得一颗心仿佛被撕裂了般。
“我还是做不到吗？还是无法做到吗？”
“星魂，不要走，停下来好不好……”
苏惜月大叫大哭，撑起疲惫的身躯，朝着古船的方向追了过去。
古船不由放缓了速度，船身上那个男人，凭栏而立，张开了双臂，做出了一个拥抱的姿势。
而苏惜月，同样飞过去，与男人相拥在一起。
可惜，此时的她，相当于一个并不存在的幽灵，根本无法接触到男人。
李不悔与慧净禅师追了过来，就见到，两人在不同的时间维度中，轻轻相拥。
“我还是输了，我阻拦不了这一切，因为这就是你，这就是你的性格，哪怕明知必死，只要你认为是值得的，就会义无反顾。”
苏惜月脸上，露出一抹虚弱的笑容，随后缓缓抬起手，轻轻抚摸眼前那张熟悉的脸。
男子立在那一动不动，仿佛感觉到了一缕缕轻柔的风，划过自己的脸庞。
诉说着无尽惆怅与思念。
他享受这片刻的温存，随后轻轻闭上眼，似是不忍。
“出发吧。”
他轻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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