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难处（二）
贾珍万万没想到听乐子听到自己身上，又听这案子是锦衣卫在办，当即身上一寒，脸色大变，忙问道：“这话是怎么说？”
林海说道：“总之，这锦衣卫查到那日的四名贼人当中有两个来自同一间赌坊，而那间赌坊，据说是你们府上的本钱。”
贾珍闻言惊道：“竟有这等事？那另外两人是谁？”
林海摇了摇头道：“还未查明，但这事迟早是要问到你们府上的，你可得早做准备。”
贾珍双手一摊道：“这事我可实在不知道。”
林海叹了口气，想到亲戚情分，他又是贾珍的长辈，于是张口劝道：“似赌坊妓院这等下流之地本就容易滋生是非，你怎么还下本钱置办这些产业？”
贾珍听了这话，捻着胡子摇头道：“外明不知里暗的事，你是不知道我们府里的难处，现在是外头体面里边苦啊，你看看这一大家子，我不想办法多抓点银子，这日子怎么过得下去？”
林海见贾珍居然跟自己哭起了穷，心中有些不忿，前些日子住在荣府之中，他也常与贾敏在二府来回走动，其府中之作风用奢靡淫逸四个字来形容尚有不足，若非如此，贾家一门双公的底蕴，哪里会有日子过不下去的说法？
正是贪心不足蛇吞象，再这样下去，多少银子都喂不饱二府的人心。
不说别的，就是这些府里养的大小丫头婆子，都比别家的主子还娇贵体面，这等派头，安有不败之理？
林海也不打算对贾珍说教，只劝道：“这锦衣卫是谨遵圣上之命行事的，这事发生在京都，又是青天白日的，圣上岂不龙颜大怒？你还是早早自查一番，若有，早日送官，若无，也该叫手下之人改过收敛，万不可在这个节骨眼上触了霉头。”
贾珍点头称是，谢过了林海后，又派人相送。
等送走了林海，贾珍勃然大怒，一摔茶盅，大喝道：“把来升给我叫过来！”
过不多时，来升便匆忙赶了过来，贾珍直接令道：“把府里的大小奴才都给我叫到后院里来，我有话要问！”
投资赌坊的事情，贾珍是知道的，这种地方捞银子极快，比起那些个看天吃饭的庄子要香得多，盘面上抽水钱还是小头，关键是在赌坊中放贷，那利钱滚得才叫一个快，而那些还不起利钱的就得把家里的土地女人拿出来抵债，财色双收，白捡奴才，爽得不行。
虽然投资这赌坊可谓是坏事做尽，但那些沉溺其中的赌徒也并不值得可怜，赌坊的所作所为只是抓着人性贪得无厌的弱点，除了高利贷一案，其他都算不上违法乱纪。
可这一次出的事却不小，贾珍也不懂这案子怎么就能惊动了圣上，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按照大夏明律，奸淫妇女，处以绞刑，强奸未遂者，视情节处以笞刑至杖刑。而多人奸淫更属重罪，一律处以绞刑。
虽然林海所叙述的那件案子里属于强奸未遂，但是负面情节几乎全部集齐了，又惊动了皇帝，相关部门岂有不严办的道理？所以贾珍这会子如遭雷击，只觉得整个人外焦里嫩，看着府里的奴才一个个进来垂手立着，又问道：“贾蓉和贾蔷呢？一并叫来！”
过不多时，贾蓉便匆匆忙忙赶了过来，贾珍见他衣衫不整，冠饰凌乱，心中怒气更甚，二话不说便把他踹翻在地，啐道：“不争气的东西！”
贾蓉早已习惯了这等对待，当即跪在地上，垂手听候。
贾珍也不管他，吩咐来升把府里的奴才一个一个问话，询问他们案发那日的行踪，互相指证。
等到贾蔷来了，见贾蓉跪在地上，心中不解，又见贾珍面有怒色，更不敢说话，便也上前跪着。
贾珍坐下问道：“赌坊里的事，你也管了一部分，我问你，前些日子出了件大案，你知不知道？”
贾蓉听到这里心里陡然一惊，只觉得全身一寒一热，忙说道：“最近发懒，没怎么照看到赌坊里的生意，所以不知道。”
“哼！这也不知道，你还知道些什么？”贾珍越看贾蓉越觉得来气，又骂道，“不长进的东西！手底下的人犯了杀头的罪过，你还不知道？照这么下去，哪天一觉醒来家私让人抄了去的日子也还有呢！”
说罢，贾珍又看向贾蔷，问道：“你呢？前些日子做什么去了？”
贾蔷忙道：“叔父让侄儿去准备明年春时要用的花草，叔父事务繁忙辛苦，想是一时忘了。”
贾珍这才记起自己吩咐了贾蔷这桩事，见这两个都与那事无关，当下心放了一半，只要不是他们二人所为，其他的奴才，哪怕交出去判个五马分尸也不关他事呢。
累得半日过去，来升把众人的供词笔录交给贾珍查看，贾珍看了一阵，又看向来升，若说府里谁还有这个胆子和权利，那肯定就是他来升了，不过作为管家，来升是日夜都在府里，没有贾珍的吩咐是不敢出门的，所以贾珍也就没怀疑到他。
翻看了一番供词，贾珍没看出什么端倪，起身在书案前左右踱步思量了一会，虽然府里没查出问题来，但到底是那赌坊里的人闹出的事，干脆先把手底下的赌坊停了，等风声过去，案子结清了再做打算。
另一边，贾蓉回到房里后当即两腿发软，瘫倒在地上，他在旁人面前，自然是个爷，称王称霸，无人敢忤逆他，可到了贾珍跟前，立时便成了个病猫鼠，这会子听到贾珍问起那日的事，差点没当场尿出来，自己明明做得挺干净的，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竟被自己老子知道了？
自这日起，贾蓉便终日惴惴不安，收敛了许多，也不知后话如何。
而李享自被锦衣卫叫去问话以后，这一整天都坐在太医院里出神，思考着案情。
眼看就要到了换班的时候，李享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回头一看，却是南明在向自己招手。
李享连忙过去接应，南明吩咐道：“刚才有人来传话，老太妃宫里的一个女官病了，你和韩彦一起去。”
李享闻言，有些意外，他本就是来摸鱼混底薪的，这会子让他进宫里去给人看病，还真有点小紧张。
“不是应该让御医前辈们先行看诊么？”李享问道。
南明道：“若是老太妃病了，我就亲自去了，但这病的是个女官，让御医去，那就是僭越，只能由你们医士去。”
李享哦了一声，又问道：“那韩大哥一个人也够了，还搭上我做什么？”
南明说道：“青霉素自研发以来，除了你和韩彦往司乐署实验以外，还未曾在这宫中实践过，这名声不传开，不引起圣上注意，想再多报经费扩建研究所也为难，所以这次让你也跟去，就是要用上青霉素，你明白了么？”
李享闻言，恍然大悟，又说道：“可若是病人只是普通感冒，并未出现比较重的炎症，用青霉素就有点过了。”
南明说道：“你只管跟去，看诊由韩彦主持，你再斟酌行事。”
李享领命，另一边韩彦已经将东西准备齐全，二人便跟着太监往后宫而去。
一路上，李享紧盯着韩彦的动作神态，他做什么李享便跟着做什么，这皇宫之中虽极尽天工，李享却没有心思欣赏，只觉得这一方天地的空气都十分沉重，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那名病了女官此刻已被隔离起来，在一楼中静养。
“元春姐姐，太医来了。”一名宫女进去通报，同时帮那病床上的美人理了理被褥和妆容。
走进楼阁，李享和韩彦听到这宫女口中的“元春”二字，脸上俱是一怔。
“真是……无巧不成书。”韩彦叹了一句，然后向着李享摇了摇头，警告他不要自作主张。
李享点了点头示意韩彦放心，那司乐署中的姑娘交给他的锦囊此刻他也并未带在身上，但能如此之巧地撞见元春，也实在是始料未及的，看这处境，元春应该还未得皇帝宠幸。
进到房中，韩彦坐下为元春把脉看诊，李享在一旁观看元春气色，由于行医讲究望，闻，问，切。观察病人气色体态是行医所必须，所以此刻李享看元春算不得违礼。
但见那元春脸蛋圆润，双目如杏，因在病中，更是泪光点点，仿佛下一刻就要滴出水来，神情更带些朦胧，若阅其色，无人不怜。
不愧是能当上贵妃的女人……
“太医，姐姐这病怎么样了？”一旁服侍元春的宫女问道。
韩彦将元春的手放回褥中，说道：“在下观其脉象，乃是风寒所致高热，又兼有忧思过虑之疾。”
说罢，韩彦便向李享点头示意，李享听得韩彦诊断，知道元春这是感冒发烧了，于是便将青霉素和注射用具拿了出来，准备注射。
一旁的侯着的太监和宫女见状，二人都围了过来，那宫女问道：“这是什么？”
元春看着这阵仗，也清醒了一点，睁大了眼睛看着忙活的二人，韩彦连忙解释道：“这是太医院研究出的最新注射疗法，见效奇快，请姑姑放心。”
说罢，韩彦将位子让了出来，对李享道：“好了，你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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