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计划的十五分钟会见时间，在时间过了半小时后，首长依旧没有让刘非凡离开的意思。
首长秘书进来提醒了两次，第三次提醒的时候，首长摆摆手道：“小扶，你不用再催了。”
秘书小扶为难道：“首长，超过时间了。”
首长谈兴依旧很浓，显然他不想理会秘书的提醒。反倒是刘非凡，深知首长时间如金，自己多在首长这里呆一分钟，就会耽误首长许多大事。
他惶恐起身道：“首长，我该走了。”
首长笑道：“走什么走？我让你走了吗？”他转过头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秘书小扶说道：“你在外面好好守着，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进来。”
秘书小扶犹豫一下，只好转身出门。
“现在安静了。”首长哈哈大笑道：“我最烦他们把时间规定得很死。人是活的嘛，还能让时间困死？”
刘非凡小声道：“首长，您日理万机，我不该耽误您的时间。”
首长惊讶地扫他一眼道：“你这不就是一机嘛？”
谈话继续，首长鼓励他道：“小刘同志，我今天给你一个特权，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前提是必须说真话。如果你不想说真话，你现在就可以走了。”
刘非凡激动道：“首长，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话。”
“这就对了嘛。”首长笑眯眯道：“来之前，小乔没特别嘱咐你吧？”
首长嘴里的“小乔”，自然是乔青莫疑。
刘非凡心里想，首长把乔老师亲切地称呼为“小乔”，而乔老师于他而言，已经是高不可攀，且让人从心底尊敬的人。
“报告首长，没有。”
首长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小刘同志，你一直在基层工作，与群众走得很近。应该是最清楚群众最需要什么。我们的老百姓是善良的，勤劳的。他们大多数人的一生，都在追求幸福的路上。可是，我们没让他们过上想要的日子啊。”
刘非凡认真说道：“群众的需求，其实很简单。他们只需要一个稳定的社会环境，一份养家糊口的工作，能安居乐业，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你说，这些，我们都做到了吗？”
“首长，说实话，从大环境来看，这些都做到了。”刘非凡沉吟着说道：“但是，一个人的幸福感，不仅仅是物质方面的满足，还需要精神方面的需求。现在，社会上反响最大的，就是群众对官员已经失去信任感了。”
“是吗？”首长吃惊地问道：“你的意思，我们现在干群走不到一块了？”
刘非凡苦笑道：“应该用天与地来形容吧。”
首长便沉默了下去，过了好一会才叹口气缓缓道：“小刘同志，你说的这些，我们其实都清楚。确实，在我们执政的肌体上，附着不少蛀虫。他们已经丧失了立场原则，他们滥用权力，贪赃枉法，营私舞弊。他们是两面人啊。”
刘非凡硬着头皮说道：“蛀虫不除，国无宁日。”
首长又沉默了，久久没有出声。
刘非凡更不敢吱声了。从见到首长之后，两个人谈话的内容，涉及到了方方面面。当然，刘非凡在主说，首长似乎像一个认真的倾听者一样，一句话都不打断他。
刘非凡似乎忘记了乔老师的叮嘱，他表现出畅所欲言的模样，将积压在心里的话，一股脑尽数倾吐了出来。
他们谈经济建设，谈国际关系。也触及到了政治人事制度，社会体制变化。
不知不觉，他们的谈话时间已经超过了两小时。
突然，首长问他道：“饿了吧？”
刘非凡来之前，因为心里被首长召见这件事堵着，胃口没开。只喝了一碗稀粥。此刻被首长一提醒，他真感觉到了饥肠辘辘。
但是，当着首长的面，他怎么敢说自己饿了呢？
他小声说道：“首长，我不饿。”
“陪我一起吃点东西吧。”首长叫了秘书小扶进来，吩咐他道：“你去告诉柳师傅，多加一双筷子。”
首长的夜宵很简单，几片面包，一杯牛奶，一碟切得很漂亮的水果。
刘非凡被邀与首长共进夜宵，心里激动得无法用言语表达。
他本来就饿了，加上与首长相处了几个小时，他感觉与首长在一起，就如如沐春风一般。他心里的压力在逐渐消退，他感觉眼前的首长，就像慈祥的家长一样。他没有了拘束。
几片面包下肚，他突然感到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从首长家出来后，接他来的小车等在门口送他。
刘非凡不好意思让他们送，陪同他出来的秘书小扶说道：“非凡同志，这是首长特别交代的，一定要送你回宾馆。”
一直到宾馆房间，刘非凡都好像是做了一场梦一样。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会引起首长的注意。他不但见到了首长，还与首长共进了夜宵。这种殊荣，恐怕是他身边任何都不曾拥有的。
他感觉是在做梦，可是一切又是那样的真实。
尽管从见到首长到离开首长家，他都没听见首长对任何事情的表态。但是他能感觉到，他与首长这一场谈话，显然让首长触动了很多。
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迫不及待拨通了乔老师的电话。
乔老师默默听完他的讲述，缓缓说道：“非凡，你先好好休息，明天上午，你来办公室见我。”
挂了乔老师电话，他又抑制不住兴奋，将电话打给了李潇。
李潇听完后，高兴说道：“非凡，你创造了一个奇迹。我听说，首长见人，从没超过十分钟的。你家伙牛啊，两个多小时，我都感兴趣了，你与首长究竟谈了什么？”
刘非凡回忆道：“其实也没谈什么。我就是把自己这些年在基层看到的，想到的，都说了出来。”
“就这些？”
“嗯，就这些。”刘非凡想了想说道：“当然，我有说出自己对这些事情的看法和解决办法。”
“这就是你的高明了。”李潇赞叹道：“别人见到首长，恐怕激动得语无伦次了。哪里还敢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建议。看来，你还真有大将之风啊。”
两个人在电话里聊了有半个小时，刘非凡开始觉得有些疲倦了。
他并不像李潇说的那样，见到首长轻松自如。他自己才知道，从接到首长要召见他开始，他整个人都紧绷得就像一张拉满的弓一样了。
他能不紧张，能不惶恐吗？
当然，他与众不同之处，就是在慌乱情急之下，还能保持着定力。他深知首长召见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不想丧失命运给他的这一次机会。
他的表现，让首长看起来很满意。
“好了，不聊了。”刘非凡主动打住话头说道：“明天下午，我就要回香河去了。”
“回香河？”李潇嘿嘿笑道：“恐怕你现在回不去了。”
刘非凡意外地咦了一声道：“我述职结束了，该回去了。怎么就回不去呢？”
李潇压低声音，神秘地说道：“等明天你见到老乔之后，你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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