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通阿里的真实图谋，段锐只觉心头豁然开朗，此前的困惑尽数烟消云散。
他眸中闪过一丝明锐，暗自思忖。
阿里借重型舰队抵挡虫族，便能抽调出更多神族部队，后续大战中，为了达成夺权目的，她定会与大唐更进一步合作。
届时，她恐怕不只是想让人类帮忙清理加索星域的虫族，甚至会处心积虑与人类演一场场戏。
借大唐的战力为自己刷下赫赫战绩，铺垫晋升之路。
这般算计人心、罔顾忠诚的心思，让段锐心中涌起一阵反感。
他缓缓睁开双眼，眼底翻涌着嫌恶，眉头紧紧蹙起，语气中满是不悦，对着戏志才沉声道。
“先生，这阿里竟是如此不忠不义之辈，为了一己权欲，不惜背叛同族、算计盟友，实在让人不齿！”
话音稍顿，他语气中添了几分凝重。
“孤甚至觉得，与此等心机深沉之人合作，无异于养虎为患，今日她借我们上位，来日羽翼丰满，难保不会反过来反噬我们！”
“倒不如抛开这些弯弯绕绕，堂堂正正与神族大军对决，少做这等勾心斗角的阴谋诡计。”
说罢，段锐挺直脊背，眉宇间带着几分少年人特有的正直与执拗，神色坦荡，全然是不屑于权谋算计的模样。
戏志才见他这般模样，原本温和的神色渐渐敛去，眉头轻轻皱起，脸上多了几分严肃。
他心中暗叹，按理说，自己不过是大唐臣子，并非二皇子的授业恩师，实在没有资格对殿下的说教。
可他与段锐之父段攸，既是君臣，更是过命的好友，如今见好友之子这般迂腐，不懂宇宙争霸的残酷。
身为长辈，又怎能坐视不理，不加以指点？
思忖间，戏志才轻轻咳嗽一声，打破了室内的沉寂，抬手缓缓指向身后光屏上缓缓流转的星域图。
图中密密麻麻的光点标注着各族势力范围，人类的疆域在浩瀚宇宙中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隅。
他目光沉凝，语气带着几分沉重，却又不失温和地开口。
“殿下，若此刻我们仍处于大陆争霸之时，战场之上皆是人类同族，那按殿下所言，堂堂正正作战，不屑阴谋诡计，自然无可厚非。”
他顿了顿，指尖在光屏上人类疆域的光点上轻轻一点，语气添了几分振聋发聩的力量。
“可如今，我们置身的是宇宙争霸的洪流之中，人类在这星辰大海里，如同蝼蚁般渺小脆弱。”
“强敌环伺，稍有不慎便可能万劫不复。”
“这般生死存亡之际，若还执着于所谓的清高与正直，不愿借力、不懂变通，殿下仔细想想，我们人类的胜算能有几何？”
戏志才的目光紧紧锁住段锐，继续说道。、
“若真按殿下的想法，我们不必与虫族联手，更不该与阿里这等神族叛徒勾结，只一心闭门发展，再堂堂正正与虫族、神族厮杀。”
“可殿下有没有想过，即便我们拼尽全力，能击败一个星域、一个星系的敌人。”
“可若有朝一日，数个星系的强敌齐齐联手围剿，届时人类危在旦夕，我们又还有什么资格谈清高、论正直？”
“唯有先活下去，积攒足够的力量，方能在这宇宙中站稳脚跟，这才是当下最要紧的事。”
这番话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段锐心头，让他瞬间清醒过来。
想起人类在宇宙中的艰难处境，再对比自己方才的迂腐想法。
他脸上顿时泛起羞红，头微微低下，眼底满是愧疚与自责，方才的执拗与坦荡，此刻尽数化作无地自容。
戏志才的话语字字铿锵，虽无半分指责之意，却如明镜般照出了自己的狭隘。
段锐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攥紧，心头满是愧疚。
方才那番执拗的抱怨，定然让军师暗自不满。
他清晰知晓，清高正直本是世人推崇的美德，是刻在人类骨血里的良善底色。
可在这弱肉强食的宇宙争霸中，这份纯粹的品德，却成了不合时宜的迂腐。
宇宙的残酷从不会因美德而留情，为了人类族群的存续与发展，太多东西都需暂且搁置。
别说区区世人称颂的品德，即便自己坚守的底线，在生死存亡的关头，也未必能完好保留。
思绪翻涌间，段锐忽然忆起战前的过往。
彼时人类尚未与神族开战，父皇身为人类最强者，为了为大唐争取喘息之机，竟已暗自筹谋，打算从皇子中择一人与神族和亲。
连父皇那般顶天立地的人物，都需为大局低头妥协，自己不过是大唐的二皇子，又有何资格固守那份不切实际的清高？
这从来不是意气用事的交友，而是关乎族群命运的博弈。
与阿里合作，看似是与叛徒勾结，实则是瓦解神族内部的关键一步。
能为人类谋取更多生存资源与发展机遇，这般权衡利弊的权谋，本就无关道义清高，只论族群利益。
想通这层层关节，段锐只觉脸颊发烫，羞愧之意愈发浓重，此前的执拗全然消散，只剩满心的清醒与悔悟。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挺直脊背，原本微垂的头颅抬得端正，眼底褪去了青涩迷茫，多了几分坚定沉稳。
随即，他双手交叠，躬身对着戏志才深深一揖，动作标准而恭敬，语气恳切真挚。
“孤此前太过稚嫩迂腐，险些误了大局，多谢先生今日直言提点，让孤幡然醒悟。”
“往后若孤再有思虑不周、言行失当之处，先生无需顾忌孤的皇子颜面，只管直言点明，孤定虚心受教。”
戏志才见他这般虚心认错、坦荡求教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连忙上前一步，伸手轻轻扶起段锐，指尖触到他肩头时，能感受到少年人此刻的坚定。
他心中暗自感慨，虽说这位二皇子如今的沉稳果决，与陛下当年相比仍有不小差距。
可这份知错能改的胸怀、一点就透的智慧，已然远超同龄之人。
不愧是陛下与才思卓绝的蔡夫人所出，骨子里藏着不凡的气度与潜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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