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京的队伍并不浩大,季复安在唐大伴的带领下,穿过一队马匹,款款走到马车旁。
“姑娘上去吧,这是殿下的车驾,上面铺了软垫,定不叫姑娘像上次那般难受。”
唐大伴心细,还记得几日前她“晕马”吐的不行。
“谢……”她本能地想开口说话。
但口中的血泡都黏连在了一起,她一开口,只有撕裂的痛感。
“快上来吧。”还不等她欠身谢过,一只手透过车帷,伸了出来。
那手骨节分明,修长又白皙,她熟悉得很。
只可惜她手上的水泡还没挑掉,不敢去扶二殿下竹节般的贵手。
她自顾自地提了裙摆,手心脚心都是汗,小心翼翼地踩上唐明礼摆下的木梯,掀开车帷,弓身走了进去。
男人的手没有得到女人的回应,有些尴尬地摆了摆,收进了车里。
季复安很规矩地坐在了左侧的副座。
“起驾!”
大伴一声令下,队伍如同沉睡的巨兽般启动起来。
马车速度不算太快,还算平稳。
她一言不发,也不看他。
这倒让坐在主位的二殿下一时间不自在起来,空气静默得让人不适。
“本殿昨夜里送去的点心,可还合季姑娘的胃口?”
他三分关心,七分试探。
季复安垂着眼帘,睫毛弯弯处,似乎有水光浮动。
不是泪水,是额头上的汗凝成了珠,聚到了睫毛上,摇摇欲坠。
她虚弱地点头,眼睛一闪,那汗珠啪嗒一声落在了马车上。
汗滴之声细碎,却还是落入了周显允的耳中。
大冬天的,哪里来得这么多汗。
他侧头去看季复安,却惊诧于女人的样貌。
她脸上的脂粉全然被汗水染花,涂了口脂的嘴唇起着干皮。
夜色昏昏,他看不真切,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身子往季复安处挪着。
他挪一寸,季复安便跟着往外挪一寸。
男人没有什么耐心,在季复安挪到角落之前,一把钳住了她的脸。
她的下巴也是滑溜溜的,尽是些虚汗。
他的手冰凉,与她的脸颊犹如冰火两重天,但又觉得她的汗附在手上,凉丝丝的。
她稍稍用些力,便将下巴从周显允的手中滑脱。
二殿下也发觉自己确实有些失礼。
“你这是怎么了?”
他的语气低沉,不容人撒谎隐瞒。
女人虚弱的很,头倚着车厢的侧壁,不说只字,只有胸口起伏,喘着粗气。
她想抬手指指自己的喉咙,告诉周显允自己说不出话。但她的手只抬到半空,便没了力气,绵绵抬起,重重落下。
周显允以为她手上有伤:“季姑娘,冒犯了。”
他的手抓过她的手腕欲要看个明白。
可他不知,两支手臂牵动身体,季复安只觉得内腑又是一阵扯痛,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她只想周显允能快些松开手。
周显允见她痛苦不堪,有些慌乱地放慢了手上的动作。
掰开她的手,并不费力。
她的手生得好看,但手掌展开的一瞬间,周显允不自禁地瞪大了双眸,他从没见过哪个姑娘的手能这般破败——八个指肚全是晶莹的水泡,剩下两个指肚的水泡应该是刚刚蹭破了,只有未干的透明泡液。掌心是整整齐齐的红色月牙状伤口,血液凝结在外边,又被汗水混湿,留下满手的血污。
他的人明明在外边守了一夜,明明是一夜相安无事,为何她成了这个样子。
“这……”他不知从何问起,“怎么会这样?”
“啊~”她拼尽全力,才从嗓子眼里呜呜出声音。
周显允是聪明人,她知道他会懂。
周显允惊讶地张了张嘴,此时,他也说不出一个字,那双在季复安心中举世无二的星辰眸子充斥着各种情绪。
他歪了脑袋,身子向后缩去,这一动作既是吃惊,也是问询。
季复安看懂了,点了点头,挣扎着挤出一个微笑。
这女子,不是自私又惜命吗!不是唯李闲命是从吗!
马车起了速度,本是一路平稳,偏偏在此时碾住了路上的石块。
一个颠簸,季复安整个人都从座上飞出。
“小心!”
二殿下眼疾手快,一下环住季复安,将她稳稳接在怀中,她这才没从马车上掉落。
她真的好痛,躺在周显允怀中,看着他棱角分明的脸,突然一阵委屈,忍了好久的眼泪,还是不争气的从眼角流下,滑进了耳边的发丝里,没了踪迹。
她的衣衫摸在手里潮潮的,周显允看着她哭红的眼睛,知道她此时正忍受着巨大的疼痛。
“季姑娘,实在冒犯,”他单手关掉车厢的窗子,将身上的大氅脱掉裹在季复安身上,“本殿不知道你昨晚经历了什么,但我知道,你现在应该内伤很重,身上又都是汗气,若不裹得严实些,恐高热难退,本殿的大氅,是今早刚换的,你莫要嫌弃。”
“还有,”他有些不好意思,“为了避免颠簸加重你的伤痛,还请你在本殿怀中忍耐些,下个驿站,本殿为你找郎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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