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姌去世的第十天，所有人都被君衍赶出了屋子，不允许任何人进来。
鹅毛大雪纷飞，今年的桃花谷格外寒冷。
沈栎把明雪手里拉着的小君临拉了过来，直接踹门而入。
抬眸扫了扫屋子，就看到一个男子胡子拉碴，双目无神，颓废地坐在床榻上。
他紧紧搂着怀里没有温度的女人，生怕有人抢走了似的。
“爹爹，娘亲是不是睡着了？”
小君临大声哭了起来，也让沈栎回过了神。
“君衍，你能不能不要颓废下去，你还有小君临呢，若是白姌也不希望见到你这样……”
男人苦口婆心说了一大堆，而君衍坐在那里抬都没抬眼眸。
沈栎眉头紧皱看了一眼腿边的小娃娃，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君临似乎明白了他眼底的意思。
奶娃娃从床榻边爬上去，直接也躲在了君衍和白姌的怀里。
炽热的温度，淡淡的奶香味让他慢慢回过了神。
君衍眼睫微微颤抖，看了一眼怀里的小君临，拍了拍他的脑袋，“嘘，别吵到你娘亲睡觉了。”
小君临有些似懂非懂，点了点头，“好，君临很乖的，不吵娘亲。”
一家三口抱在一起，明明看起来非常温馨，可白姌冰凉的身体如实告诉他们，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沈栎叹了一口气，默默退出了屋子里，看了一眼满脸担忧的明雪。
“雪儿别难过，她也不希望你们难过的。”
“我知道。”
明雪用手帕擦了擦眼泪，眼角早已红彤彤的。
沈栎走上前轻轻扶着她，眼看着临产的日子快到，不能情绪波动太大。
两人倚在一起，在旁边的侧房守着。
————
“什么？你说你要去雪山？！”
“对，冬天马上就要过去了，只有雪山适合保留她的身体。”
君衍眼底闪过一丝微光，坚定地认为白姌不会随他而去的。
每当深夜来临，他总能感受到姌儿就在他身边，抱着他，对他笑……
沈栎知道劝不了好友，叹息，“那君临呢？”
那里环境恶劣，恐怕小孩的身体受不住。
君衍顿了顿，舔了舔薄唇，单膝跪地抱拳，“沈栎，第一次求你帮忙，求你帮我照顾好临儿，他是个乖孩子，是我这个爹爹不称职……”
男人如此这样，让沈栎想要拒绝都拒绝不了。
“好，你快起来，我答应你了！”
沈栎赶快扶他起来，心里也有些难受。
好端端的人说没就没。
之后，沈栎带着君临回到京城，教他读书习武。
小君临也很上进，不让人操心。
明雪拉着走路颤颤巍巍的女儿沈璃，来到习武的地方，看着君临拿着长剑练习。
“哥哥……哥哥……”
沈璃张开手臂，跑了过去，直接抱住君临的腿弯。
“璃儿过来，不许闹腾你哥哥！”明雪想要阻止小丫头。
君临愣了一下，丢下长剑，把小丫头抱了起来，对着明雪点点头，“姨母，没关系的，我带着璃儿玩一会儿。”
“好，那你们别走远了。”
看着如此懂事的君临，明雪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流下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他们两个。
沈栎下朝回来，官服也没来得及换就来练武场，就看到自家夫人在那处哭泣。
他走了过来，立刻把明雪搂在怀里，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后背，“雪儿别哭了，下个月我们去雪山一趟吧。”
每年五月中旬，他们都会去的。
明雪吸了吸鼻子，带着重重的鼻音，小声“嗯”了一句。
————
雪山上。
君衍坐在竹椅上，搂着白姌，看着西边的晚霞。
殊不知，一道透明的身影在他四周飞来飞去。
刚好赶上山的四人，就看到了这一幕，等他们定眼再仔细瞧，哪里还有什么白影。
君临擦了擦眼角，小跑了过来，“爹爹，娘亲，孩儿来看你们了。”
如今他已经十岁了，长高了，是个男子汉了。
君衍抬起漆黑的眼眸，面无表情地看了看眼前的儿子。
尤其发现那双像极了白姌的眼睛，男人指尖微微颤抖了一下。
“来了就好。”君衍嘶哑的声音很低，不带任何情绪波动，“你们先在这里坐一会儿，我先送姌儿回房间。”
沈栎对着他颔首，搂着明雪坐在了旁边的竹榻上，用毯子遮盖住了腿。
雪山的确挺冷的。
明雪环顾了四周，望着不远处堆雪人的沈璃，叹了一口气。
若是小姐还活着，此时两家人在一起该多开心啊。
屋子里，君衍将白姌放在床上，盖上了被褥。
“姌儿你放心，临儿长大了，长得特别像你，我也答应你好好活着呢，你能不能睁开眼看看我，你只是睡着了对不对？”
男人几乎每天都守在女人身边喃喃自语。
每年沈栎也会来一趟，却发现君衍慢慢一年比一年苍老许多。
这年，君临与沈璃成亲，也是在桃花谷的冬天举行的。
这也是十几年第一次回来，他抱着白姌踏遍桃花谷的每一个角落。
这里有属于他们的美好回忆。
雪山的清晨，辉辉烛霞日，橘色的光撒在两人身上。
君衍眼眸有些浑浊，看着天空，却看到了白姌。
“姌儿？”
他伸手想要去抓，却发现抓都抓不住。
君衍自嘲地笑了笑，“姌儿是不是回来看我了，知道我想你了。”
白影似乎感受到他的情绪，慢慢飘了过来，拥抱住男人的身体。
男人的身子下意识抖了抖，他虔诚地吻了吻怀里的人儿，温柔地摩挲着她的唇瓣。
吻着吻着一颗泪珠从眼角滑落，钻进了白姌的衣领里。
那道白影也偷偷亲了一下男人额头，在阳光升起来之时消失不见了。
第一年，第二年……第二十年，年年寸步不离，守在她的身边。
银丝随风飘荡，大雪纷纷飘落，撒在两人的身上。
如此这般，也算是白头到老了吧。
君衍抚摸着白姌的脸颊，轻轻摩挲着，在她耳边低语，“姌儿别怕，我只是睡一会儿，等我醒来，我们一定会再相见的。”
随着他话音一落，白影消失的地方，一道蓝光紧跟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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