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六轮蓝月坠落的那一刻，整个秘境都被撼动。
那道幽蓝的弧光如同一道闪电，划破了夜空的宁静，带着一种致命的美感，像一柄淬有剧毒的匕首，直刺入西北方那片混沌迷雾之中。
林默迅速背起昏迷不醒的洛清霜，灰瞳中倒映着紫芒星路图所指引的方向。
在他们面前，本应是空无一物的虚空，此刻却诡异地浮现出一段半透明的阶梯。
这些由星辰碎片铺就的台阶散发着冷冽的光芒，每一块碎片上都铭刻着细密的星纹，蜿蜒曲折，如同一条银色的巨蛇，向着云层深处钻去。
“第七月墟......”林默低声念出这个地名，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在摩擦。
太玄剑不安地震颤着，剑身上被星浆侵蚀的痕迹好似活了过来，如活物般蠕动着。
更令人感到心惊的是，洛清霜心口那道血纹正在缓慢而持续地扩散。
尽管有玄女留下的紫光在压制，但每一次洛清霜的呼吸都会让那血色纹路向外延伸一分，渐渐地爬上她苍白的脖颈。
在踏上星阶的那一刻，整个秘境发出沉重的呻吟声。
观星阁那华丽的琉璃穹顶，曾经是无数星辰之力的汇聚之地，如今却在一声巨响中轰然倒塌，碎裂的琉璃片如同流星雨一般坠落，散落在四周。
十二座通天碑的虚影在远处若隐若现，它们的轮廓在空间的扭曲中变得模糊不清，时而明亮，时而黯淡，与这片天地的动荡共鸣。
那些刻在碑上的古老文字，此刻像是被赋予了生命，在虚空中游动，编织成一条条锁链，缠绕着某种无形而强大的存在。
林默站在星阶之上，回过头去。
无劫帝尊那残破的星质躯体，正在经历着一场惊人的转变。
帝尊形象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庞大无比的星浆巨蟒。
张开的巨口如同深渊，每一块崩塌的空间碎片被它吞入腹中。
“时间不多了。”
林默不再迟疑，沿着星阶疾驰而上。
脚下的星辰碎片发出细碎的破裂声，每踏出一步，身后的阶梯就崩解一截，化为点点星光消散在虚空中。
那些星光并非简单地消失，而是如同被某种力量牵引，向着云层深处汇聚。
行至半途，星阶突然九十度转折，笔直刺入浓稠如墨的云海。
穿过雾气的刹那，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眼前景象豁然开朗。
七轮蓝月近在咫尺，悬浮在无垠的虚空中。
其中六轮排列成完美的六边形，中央拱卫着稍小的第七月。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前六轮月面上布满纵横交错的剑痕，那些伤痕深达月核，好像曾被某种通天彻地的利刃劈砍过。
唯独第七月完好无损，表面流转着水波般的蓝光，那光芒中隐约可见无数细小的符文在游动。
星阶尽头连接着第七月表面的一座浮空平台。
平台通体以青铜浇筑，边缘矗立着十二根刻满星图的石柱，每根柱顶都放置着一盏造型古朴的青铜灯。
正是林默在观星阁内见过的往生灯！
那些灯盏表面覆盖着厚厚的铜锈，但灯芯却出奇地洁净，就好像有人日日擦拭。
“往生灯阵......”
洛清霜不知何时恢复了意识，她的睫毛轻颤，声音虚弱得如同风中残烛：“这是......封印核心......”
她挣扎着想要起身，这个动作却引得心口血纹一阵剧烈翻涌，顿时疼得冷汗涔涔。
林默连忙将她放下，掌心混沌剑源缓缓渡入，却见那些血纹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贪婪地吞噬着灰光，反而壮大了一圈，在她雪白的肌肤上勾勒出更加狰狞的图案。
“别......”洛清霜冰凉的手指按住他的手背，“它在借你的力量......成长......”
话音未落，十二盏青铜灯突然同时亮起！
幽蓝的火焰中浮现出十二星使的虚影，她们身着星纱，面容模糊，唯有站在首位的两道身影清晰可辨，竟然是云璃与玄女。
这些虚影环绕平台结阵，口中吟诵着古老晦涩的咒言。
随着吟唱声，第七月表面荡起涟漪，一道纤细身影踏波而出。
白衣胜雪，黑发如瀑。
那是个与洛清霜有七分相似的女子，只是眉心的星痕呈深紫色，双眸一银白一漆黑，与云璃如出一辙。
她赤足踩在虚空，每一步都留下绽放的星莲。
“终于来了。”
她的声音空灵得不似凡人，每个音节都带着奇异的回响：“我是云璃，也是......往生殿最后的守灯人。”
林默太玄剑半出鞘，灰瞳中警惕不减：“玄女说你能净化万界之眼的污染。”
“可以。”云璃的目光落在洛清霜心口，那视线仿佛能穿透血肉，“但代价很大。”
抬手轻挥，十二盏青铜灯突然移位重组，在平台中央构成一座繁复至极的星阵。
阵眼处的地面缓缓开裂，一尊水晶棺从中升起。
棺中躺着一名紫袍女子，双手交叠置于胸前，面容安详如同沉睡，赫然是玄女的本体！
“这是......”洛清霜瞳孔骤缩，呼吸变得急促。
“她的肉身早在十万年前就已兵解。”云璃指尖轻抚棺盖，动作温柔得不可思议，“留在世间的，不过是一缕不肯消散的执念。”
随着她的动作，棺中浮现出丝丝缕缕的紫气，在空中凝结成玄女的模样。
这虚影比星路图中的更加凝实，甚至能看清她眼角的细纹与发间的银丝。
那些岁月的痕迹让她看起来更像一个真实存在过的人，而非传说中高高在上的星君。
“师姐......”虚影轻声唤道，声音里带着跨越十万年的疲惫。
云璃冷若冰霜的面容终于出现一丝波动：“值得吗？为了一句承诺，守十万年孤寂。”
“值得。”玄女虚影转向洛清霜，眼中泛起温柔的光，“这孩子身上，有我们未完成的可能。”
她突然化作一道紫光，没入洛清霜眉心。
刹那间，洛清霜周身爆发出刺目星辉，如同利剑，将心口血纹硬生生逼退三寸！
但很快，血纹就开始反扑，与星辉展开拉锯，在她皮肤上留下触目惊心的灼痕。
“现在可以开始了。”云璃转向林默，星眸中倒映着灰暗的剑光，“要净化万界之眼，需要三样东西——”
“往生殿主的星火，混沌剑主的道血，以及......”
她顿了顿，指向水晶棺：“一盏自愿熄灭的魂灯。”
林默瞬间明悟：“玄女要牺牲自己？”
“这是她的选择。”云璃抬手召来一盏青铜灯，灯芯处的火焰突然变得炽烈，“但真正的难点在于第二项——混沌道血会永久损耗你的剑源根基。”
她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确。
一旦失去部分本源，林默可能终生无望剑道巅峰，那些他苦苦追寻的境界，都将成为镜花水月。
“不行！”洛清霜挣扎着坐起，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浸透，“还有其他办法......”
“没有。”
云璃突然掀开左袖，露出手臂上触目惊心的星痕裂口。
那些伤口中流淌的不是鲜血，而是璀璨的星浆：“十万年来，我试过所有可能，最后发现，唯有以本源克本源。”
她右手指向天穹：“看仔细了，那是什么？”
林默抬头，灰瞳穿透第七月的表面光晕，看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
前六轮蓝月内部，各封印着一部分星质化的躯体。
第一月是布满星纹的头颅，第二月是缠绕锁链的左臂......直到第六月的右腿。
它们被剑痕分割，却仍在微微蠕动，锁链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好像随时会破月而出！
“往生殿主当年只能将它分尸封印。”云璃的声音冰冷刺骨，“而现在，它借无劫帝尊重生，又选中这丫头作为新容器......”
话未说完，整座平台突然剧烈摇晃！
十二盏青铜灯中的火焰疯狂摇曳，其中三盏直接熄灭。
对应的星柱轰然倒塌，砸在平台上激起漫天星尘。
那些尘埃在空中组成诡异的图案，隐约是一张狞笑的脸。
远处，前六轮蓝月同时亮起血光。
月面上的剑痕开始崩裂，锁链断裂的脆响如同死亡的倒计时，一声声敲在众人心头！
“糟了......”云璃脸色剧变，星袍无风自动，“它感应到容器在此，正在强行破封！”
说着，猛地抓住林默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没时间了，快决定！”
林默看向痛苦挣扎的洛清霜，又望向天穹异变的六轮血月。
太玄剑在鞘中铮鸣，剑吟声中竟带着几分悲怆，好像也在催促他做出抉择。
就在此时，洛清霜突然一把推开他，踉跄着冲向水晶棺！
她的动作快得不可思议，心口血纹在这一刻诡异地静止了。
“清霜！”
林默飞身去拦，却见她双手按在棺盖上，眉心冰蓝印记大放光明：“既然需要混沌道血与星火......”
她回头露出决然的笑，那笑容美得惊心动魄：“何不用现成的？”
棺中玄女的紫袍无风自动，一缕缕星辉被强行抽出，与洛清霜心口的血纹激烈交锋。
更惊人的是，她体内那枚曾被捏碎的超脱之种竟然重新凝聚，只是这次变成了蓝紫相间的奇异晶体！
那晶体表面布满裂痕，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波动。
“你疯了？！”云璃首次失态，星眸中泛起波澜，“这样你会——”
“我知道。”洛清霜嘴角溢血，却笑得释然，“但这是最优解。”
她看向林默，眼中似有万千星辰流转：“剑道至极，唯心不易......”
“今日方知，何为'唯心'。”
话音刚落，她整个人化作一道蓝紫交织的光柱冲天而起！
光柱贯穿第七月表面，如利剑般劈向最近的第一轮血月。
那光芒中隐约可见无数细小的符文在旋转，每一个符文都代表着一种天地至理。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封印头颅的血月应声而碎。
星质化的头颅刚脱困就被光柱缠绕，发出凄厉的嘶吼。
紧接着是第二轮、第三轮......
每一轮血月破碎，光柱的颜色就加深一分，当第六轮血月破碎时，光柱已经变成纯粹的血色，如同一条从地狱伸出的锁链。
六部分星质躯体在空中重组，隐约形成一具残缺的巨人轮廓。
而光柱核心处，洛清霜的身影逐渐显现。
她悬浮在巨人心脏位置，周身缠绕着血色锁链，眉心却亮着一点纯净的蓝芒。
那光芒虽然微弱，却倔强地不肯熄灭。
“林默......”
洛清霜的声音从高空传来，明明很轻却清晰可闻：“现在......斩我！”
太玄剑脱鞘而出，混沌劫前所未有的凝实。
林默踏空而起，每一步都在虚空留下燃烧的灰色脚印。
那些脚印连成一线，如同一条通往彼岸的路。
当剑锋触及血色光柱的刹那，时间静止。
云璃的惊呼，青铜灯的炸裂，甚至远处无劫帝尊化身的星蟒咆哮......
一切声音都消失了。
天地间只剩下那道贯穿天地的剑光，和剑光中逐渐消散的身影。
唯有洛清霜最后的神念传入林默识海：“别难过......”
“我会在......剑痕里......等你......”
“嗤——”
灰线贯穿天地。
血色巨人发出不甘的咆哮，轰然炸裂成无数星尘。
而光柱中的洛清霜如琉璃般寸寸碎裂，唯剩那点蓝芒顺着剑锋没入林默眉心。
当光芒散尽，第七月表面多了一道深不见底的剑痕。
痕中星光流转，隐约可见一个蜷缩的身影。
那身影如此渺小，却又如此清晰，好像只要伸手就能触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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