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章青酒这段话说完，在场之人的眼神都带了几分若有所思。
尤其是火舞，表情时而激动，时而欢喜，时而忐忑。
章青酒看了他一眼，轻轻地点了点头，能够想明白，就好。
她知道，风止之死，在眼前这些人的心中，触动最大的便是火舞。
不是因为楚澜冷血无情，也不是因为风止是他们朝夕相处的同伴，而是在火舞心中，还有一块心结。
风止死的那日，原本是火舞当值，但他却因为火老将军身体不适，不得不赶回火府，风止自然责无旁贷将活儿揽了下来。
但没想到，他还没有回到火府，便收到了风止遇害的消息。
也就是那一日起，火舞一直心怀愧疚，认为倘若不是自己离开，风止或许便不会死去。
虽然他没有说，但并不代表她不会知道。
今日这番话，她是说于火舞听，也是说给……
眸子闪了闪，章青酒再次转头看向楚澜，恰好对上对方深邃的眉眼。
章青酒动了动嘴角，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微微一笑，旁若无事道：“你刚刚也应了，便是认可我的说法的吧？”
楚澜微眯了眸子，他想要从眼前这双澄澈干净到让人不敢直视的眼睛里，挖出哪怕一丝一毫别的情绪。
被楚澜盯得心虚，章青酒浅浅一笑，“你不说，我就当你认可了。”
说完，章青酒别开了眸子，再次走到了风止的墓前，拿起一旁的纸钱，往空中一撒，“风止，今日我过来看看你，其实也还有一句话想问你。”
章青酒这句话说得突兀，以至于刚刚还在若有所思的几个人，纷纷抬起了眸子，便是旋灵，眼里也多了几分兴趣。
虽然他觉得方才那番言论的确有点道理，但一个死了的人，她想问他什么？难不成还指望他回答？
这年头，可不是谁都能够有那么好的运气，死而复生的。
章青酒像是不知道身后众人的眼神，脸上的神色无比认真，“风止，倘若有来生，你可还愿意唤我一声姑奶奶。”
她的声音很轻，但一字一句却格外的清晰，似乎每个字都能够顺着山风传出去，带起丝丝回响。
火舞心中一怔，猛地抬起眸子。
楚澜挑了挑眉头，眼神若有所思。
旋灵静静地看着章青酒，嘴角的笑容逐渐消失。
她就这样站着，似乎真的在等待谁来回答一般，可终究没有人回她。
旋灵看了楚澜一眼，莫名的觉得不是滋味，上前一步用扇子推了推他的胳膊，“你要不上去劝劝？”
“不必。”楚澜头也不回，目光始终落在章青酒的身上。
“有趣。”旋灵撇了撇嘴角，还要继续说什么，却听到站在他们前面的女子，突然发出一道低低的笑声。
“好，我知道了，我会如你所愿的。”章青酒笑着点头。
彼时，一阵温和的山风刮过，吹得四周的树叶沙沙作响，吹得章青酒裙角青丝飞扬。
在这山里，川流不息。
旋灵原本的话卡在了喉咙，看着章青酒缓缓转过身来，想再说点什么，可到底什么都没有开口。
“走吧，可以回去了。”章青酒微微一笑，转身朝楚澜走去。
对于她的决定，楚澜自然不会有任何反对，点了点头，“好。”
只没想到，一行人还没有走到山下，便碰到了一个意想不到之人。
“谢卿？”章青酒看着不远处那个身着青色男装，提着竹篮朝他们走来的人。
听到有人唤自己的名字，原本正望着脚下认真赶路的谢卿猛地怔住，愣愣地抬起头来，“太子妃娘娘？”
她的话里，一开始还带着几分不可置信，等真正看到章青酒时，最后两个字都带上了颤抖。
“真的是太子妃娘娘！”谢卿连忙上前两步，顾不得地面泥泞，作势就要跪下。
章青酒吓了一跳，连忙上去在她下跪之前，扶将起来，“出门在外，不必多礼。”
“免礼罢。”楚澜此刻也跟了上来。
“看到太子妃娘娘安然无恙，谢卿……谢卿就知足了。”谢卿看着眼前虽然比自己记忆里瘦削了不少，但充满生机的女子，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轻松的笑容。
但章青酒却笑不出来。
初见谢卿时，她便觉得哪里不对。
眼前的女子，一身青色男装，瘦得几乎脱了像，若非她熟悉谢卿的神色，只怕她从自己身边经过，她都不会认出来。
章青酒眯了眯眸子，想问她是否发生了什么事情，可一想自己昏迷的那段时间，那场浩劫下，又能够有什么好事呢？
“你今日过来……”下意识地朝她身后放下的竹篮里望去，当看到纸钱酒壶的那一刻，章青酒眉头狠狠一跳，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你这是要来祭拜谁？”
“我……”谢卿嘴角一动，却对上了楚澜深邃的眸子，想到当初将信投入火炉的那一幕，脸色再度惨白了几分。
章青酒脸色也跟着微微一变，“是……苏子衿？”
这个名字一出来，谢卿到底没能够忍得住，两行眼泪瞬间“唰”地从眼眶里落了下来，声音也变得哽咽，“嗯。”
“他怎么也……”章青酒身体一重，几乎往后打了一个踉跄。
“太子妃升娘娘！”谢卿吓了一跳。
好在楚澜眼疾手快，一把扶稳了她的身体。
“我没事。”章青酒轻轻呼了一口气，朝谢卿摆了摆手，又给了身后的男人一个安抚的眼神。
楚澜眯了眯眸子，却没有再离开章青酒半步。
其实，问他为何会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不管是今日的她，还是谢卿，都只是一个缩影罢了。
巍巍青山下，只怕多了无数孤坟青冢。
毕竟这场浩劫下，为此付出性命和代价的人，实在太多。
“谢卿。”看着眼前一身像极了苏子衿装扮的女子，章青酒深吸一口气，“倘若有来生，你希望苏子衿过上怎么样的日子？”
“我……”谢卿身体一颤，缓缓闭上眸子，沉吟了许久，“我希望他活得洒脱，长命百岁。”
“那你，想见他吗？”章青酒再问。
“想。”这一次，谢卿没有任何的犹豫，“想早点见到。”
“好，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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