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是何钱库那个三角眼的媳妇。
何小雅弄了个特植队，里面一个老何家人都没有，老何家丢了金镶玉养着烂瓦砾的事情已经不止在刘家大队流传，谁不笑话老何家人眼瞎心瞎？
要是没有小得用大人的威慑，可能老何家早就跑去何小雅面前一哭二闹三上吊了，就算搞不到工作名额起码也能恶心恶心她，要难受大家一起难受才叫患难与共的一家人嘛。
奈何每次他们招惹了何小雅，回头就会蒙主宠召被小得用弄进那个古怪的地方去干活。
累倒是一方面，最遭罪的是收水果的时候，看着满树满地的大樱桃、大香瓜、大西瓜，大香蕉……还有很多他们从来没见过的水果，馋得直咽唾沫就是一口都不敢往嘴里吃。
因为一旦发现有人偷吃或者损坏物品，小得用就拿那根黑棍子捅得他们一佛出世二佛升天，颤抖得非常均匀，哭喊得非常销魂。
所以这几天屯子里人心浮躁，几乎都在说特植队名额的事，没选上的不少人都敢去刘永贵面前吵吵两句，他们老何家屁都不敢放一个。
他们知道，只要牵扯到何小雅的问题，作为老何家人必须要格外注意，一个不慎就可能连累得何家上下二十多口人全家总动员。
不敢找刘永贵，不敢找何小雅，但是看见尿盆子那副春风得意的嘚瑟劲儿，老何家人心里别提多憋屈了，何钱库家的就憋不住出来酸两句。
然后被尿盆子噎得直翻白眼。
因为她素来都是大队里磨洋工最臭名昭着的那一批老娘们之一，干活挑肥拣瘦，晚来早走，有时候还趁人不备薅社会主义羊毛。
“别以为你分到什么特植队就飞上指头当了凤凰，老娘还是第一次听说冬天能种菜的，零下三十多度，就靠那几片透明的玩楞和几块草苫子就能整出菜来？别到时候忙活一冬，两手空空，也不知道小丫能不能赔你们损失。”
“那就不劳三婶担心了。”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冷冷响起，吓的何钱库家的一哆嗦，回头果然看见何小雅那张熟悉的脸，她在笑，皮笑肉不笑，像极了小得用大人！
何钱库上来就给他媳妇一个大脖拐：“虎逼娘们一天天就你长个破嘴？瞎嘚嘚啥呀？”
完后跟何小雅点点头：“小雅啊，别往心里去，别往心里去，这娘们高粱米不熟——欠焖，挎斗子不着火——欠踹，土豆子不烂糊——欠搥咕，你别搭理她，她吃饱了撑的。”
说完话拎着他媳妇一溜烟跑到石台子最前面的位置，规规矩矩站着等待刘永贵讲话。
廖萍子目瞪口呆看着何小雅：“你三叔啥时候这么有觉悟的？”
何小雅狡黠一笑：“可能晚上报了什么进修班、扫盲班吧？”
刘永贵站在石台子上，开始宣布今天开会的内容。
“大家也都知道，现在咱们刘家大队在县里、市里乃至是省里都已经是挂了号，因为啥我不说大家也都知道，咱们的暖棚蔬菜今年就开始正式比划了。”
“能整的这么快，规模这么大，离不开大家伙的共同努力，这里我要着重表扬四个人，他们是社员林君、何小雅同志，和知青卫凌霄、顾胜昔同志……”
（此处省略刘氏彩虹屁五百字。）
“之前林君、何小雅和顾胜昔三位同志的奖励，已经由县里颁发过了，关于对卫凌霄同志的奖励大队领导班子经过跟县里的积极沟通，最后决定……”
刘永贵十分激动的往下扫视了一遍，又沉默了片刻才十分骄傲的宣布：“奖励卫凌霄同志京大工农兵保送名额一个！”
顿时掌声雷动，不少人，尤其是知青们全都对卫凌霄投去无比羡慕的目光。
要知道，工农兵大学的推荐名额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工农兵大学不出省，只能在本省内选择学校就读。
而卫凌霄，因为知道他家在帝都，所以奖励他的就读学校名额在帝都，可见这个奖励发放的有多贴心。
站在台下的卫凌霄就像是眼看着饭桌上一大盆红烧肉时突然被人塞了一嘴翔。
又像是蹲在草棵里的妲己正在思考是开大干掉黄忠，还是秒杀虞姬，结果猛然发现自己家被偷了是一样婶儿的懵逼。
他想留下的意图还不够明显吗？
难道他能搞到三十亩地大棚的材料，却搞不到一个回城指标吗？
卫凌霄这几天一直承受着身心双方面的折磨，刘永贵的大嗓门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不好啦，卫知青晕倒啦！”
石台子下面的人群中一阵骚动，刘永贵也一个纵越跳到台下，赤脚大夫周建军距离卫凌霄比较远，等他赶到时，卫凌霄已经被廖萍子掐人中给弄醒了。
“哎呀，瞅瞅，知道要回家卫知青高兴的都晕过去了，哈哈哈，不用感谢我救了你，姆们都要感谢你啊卫知青，你就放心的走吧，姆们不会忘记你的，大家会永远怀念你。”
刚悠悠醒转的卫凌霄发现自己仰躺着，一群人围在他周围像极了向遗体告别的样子，再加上廖萍子极具误导性的话，顿时“嗝”的一声又晕了过去。
陷入一片黑暗之际他内心在疯狂呐喊：我认为自己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等卫凌霄再次悠悠醒转，抱着他的人已经从廖萍子变成了金海燕。
“凌霄，凌霄，呜呜，凌霄~~”
依旧是一群人围了一圈低着头做遗体告别状，一样的配方一样的味道之外现在还加了个哭丧的。
卫凌霄心里一万头羊驼奔腾而过。
“我……我喜欢刘家大队，我不想离开。”
刘永贵感动得眼泪八叉的，这娃子，说的要是心里话他老刘得多高兴？
可惜我已经看透了你，知道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我老刘看在那三十亩大棚的面子上其实也很想成全你，可是小雅不乐意，我家老蒯也不乐意。
刘永贵一手捂着心脏，这样睁眼说瞎话良心比较不会痛。
“哪里都是为人民服务，县领导得知你家里是在帝都，动用了不少关系才把你给送去京大念书，可别辜负了刘家大队父老乡亲对你的一片感激之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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