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过去二十多年间，海汉通过各种渠道向国外销售的三三式燧发枪出口型号，至少有上万支之多。而其中占比最大的，便是奥斯曼军所采购的这种最早也是产量最多的型号。
钱天敦虽然常年驻扎边陲，对军售的具体情况不是那么清楚，但也知道海汉武器流向西方的主要渠道，就是经由葡萄牙人之手。
早些年欧洲三十年战争持续期间，葡萄牙从海汉大量采购武器装备，贩往欧洲牟利，这其中恐怕也有相当一部分是在运输途中就卖给了沿途的国家——比如奥斯曼这种既有钱又对此有极大需求的区域大国。
而葡萄牙人作为中间商，当然不会将这些武器装备的出处来历主动告知客户，毕竟像这种在国际间倒买倒卖的生意，需要在买卖双方之间长期保持信息差，才能保证丰厚的利润。
当然葡萄牙人肯定也想不到，海汉人进入波斯湾之后，竟然这么快就找上了他们的大客户，并且当面捅破了这层窗户纸。
霍尔木兹岛的鲁伊专门给钱天敦派了一条船，充当波斯湾内的导航，但钱天敦来巴士拉时将其留在了科威特港，并未让葡萄牙人随行。所以有关他与奥斯曼官方的接触，葡萄牙人恐怕要很久之后才能得到消息。
要验证钱天敦所说不难，伽勒尔随即唤来一名军官，让他立即对这两支步枪进行试射。
结果是显而易见的，钱天敦所提供的这支新枪，其射击精准度明显优于伽勒尔的展示品。而且射击距离越远，命中率的差距就越大。
在两百步开外的射击距离上，伽勒尔的展示品只有大约十之二三能够命中胸靶，而钱天敦的样品则可做到六七成命中。只要对军事略有了解的人，都明白这种差距意味着什么。
伽勒尔脸色有些难看，但还是陪同钱天敦继续查看其他的展示品。
随即钱天敦便在奥斯曼军的火炮上，指出了海汉兵工厂的出厂标记——这同样也是由中间商倒卖到奥斯曼国的转手货。
而钱天敦带到巴士拉的轻型火炮展示品，同样也是后续开发的新型号，虽然口径相较于奥斯曼国购买的型号要更小一些，但射程和精准度却略有优势。
不过新型号的优势还不止于此，钱天敦告诉伽勒尔，相较于奥斯曼军装备的旧型火炮，他所提供的这种新炮因为铸炮材质和制造工艺有了提升，炮管寿命至少增加了五分之一。
对于一门价格高昂的火炮来说，炮管寿命无疑是非常重要的参数之一，这意味着更长的服役年限，以及相对更低的作战成本。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在这么直观的比较下，任何掩饰的话都显得多余。
伽勒尔此时自然也不像先前那么傲气了，而是开始向钱天敦打听，这些性能更加优异的武器装备会有一个什么样的报价。
有葡萄牙人在前面趟路，钱天敦自然不会轻易给出报价。他转而反问伽勒尔，这些军火是否是由葡萄牙人出售给奥斯曼国。
既然钱天敦已经将话点明，伽勒尔也就不再隐瞒了，坦然承认了钱天敦的猜测。
他向钱天敦展示的这些装备，采购时间大是十来年之前了。而葡萄牙人当初的确也是将这些装备标榜为自家制造，丝毫未曾提及海汉这个真正的生产商。所以伽勒尔才一直以为自家军中的高级装备是葡萄牙所产，对钱天敦的上门推销缺乏兴趣。
钱天敦能料想到葡萄牙人转手倒卖的售价肯定不低，但伽勒尔的回应还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葡萄牙人几乎是以在海汉拿货价格的三倍，将这些装备卖给了奥斯曼国。
“真不愧是老牌国际军火商啊！”钱天敦心中暗暗感叹。
葡萄牙在东西方之间从事国际贸易活动已经上百年，与各国打交道的经验十分丰富，这方面的优势的确是现阶段的海汉所无法比拟的。
像军火这种硬通货，葡萄牙人利用信息和渠道的优势在上下游之间狠狠地吃差价，倒也不算太奇怪。不过既然钱天敦已经循着海上的航路摸到了这里，那这挣钱的生意当然最终还是要收归到海汉自家手里。
既然葡萄牙人给出的报价，奥斯曼国都能坦然接受，那么钱天敦倒也没有必要通过大幅度杀价来抢生意。他告诉伽勒尔，只需同样的价格，海汉就可以将这次展示的武器出售给奥斯曼国，更新、更强，更划算。
“就这样？阁下难道不准备向我国提供更多的优惠？”伽勒尔显然对于钱天敦给出的条件并不满意。
钱天敦笑道：“伽勒尔大人不妨直说，希望我方给出怎样的优惠。”
如果能保证足够的利润空间，钱天敦也不吝给伽勒尔这样的经办人一些好处。当然前提是他所给出的意见，能够对遥远的君士坦丁堡产生影响，敲定与海汉的军贸合作。
但巴士拉城所在的位置，对于地域庞大的奥斯曼帝国来说，已经算是边疆地区了，这么一个镇守边陲的执政官，对帝国中央机构能有多大的影响力，钱天敦其实并不是特别看好，也没有一蹴而就的打算。
他只希望能够借助这次访问，先让奥斯曼国对海汉出产的军火有所了解，这样对方下次再有外购武器装备的需求时，或许就会将海汉这个供应商也列入考察对象，而不是一味考虑葡萄牙这样的二道贩子。
钱天敦现在所要做的，就是继续推波助澜，让伽勒尔对葡萄牙人的盲目信赖大打折扣。
果然如他所想，伽勒尔毫不避讳地表示，如果海汉希望向奥斯曼国推销军火，那么作为经办人和巴士拉执政官，伽勒尔也必须要从中获得一些“实际好处”。
钱天敦道：“这当然不是问题，如果伽勒尔大人能够促成合作，我愿拿出最终成交价的百分之二，作为给您的回报。”
百分之二听起来不多，但对交易额极大的军火贸易来说，已经不是小数目了。
不过钱天敦还是低估了这位巴士拉执政官的野心，只见伽勒尔举起一只手晃了晃道：“五个点，这是底线，总不能比葡萄牙人给得更少吧！”
钱天敦笑道：“我就喜欢跟伽勒尔大人这样的实诚人打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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