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来津门了还没有上过台?”秦海问道.
孟小冬有些含蓄的点点头:“因为师娘的病情没有好转,师父很少接活儿,津门的那些大戏楼请过几回就没请了,戏班里之前的顶梁前辈走了不少,我们这些年轻的又没有经验和名气,除了偶尔去小园子走走穴,基本上没有演出的机会.”
秦海没想到白家班目前的情况这么不乐观,难怪之前白玉琨说他会亏.
“我且问你一言,想不想成为名角儿?比白老板还要出名的角儿?”秦海笑着说道.
孟小冬睁大眼愣了一会儿,点点头又摇摇头:“秦爷是行家,应该知道女子登不了大戏台,若是想出名,就得去那些小园子里唱花戏,我...我不想唱花戏...”
孟小冬以为秦海是想让她唱花戏,心里是一百个不情愿,去唱花戏意味着什么她很清楚,之前就有两个师姐熬不住去小园子里唱花戏,钱是赚到了不少,可身子却脏了,整日里为了讨好那些有钱的大爷,什么事都愿意做.
她情愿不赚钱,每日里吃糠咽菜,也不愿意去干那种没了面皮的事情,就算白加班垮了,唱不了戏了,她也不会去干那种皮肉生意.
秦海听出来孟小冬话里的意思,哈哈笑道:“你可能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让你成为真正的京戏名角儿,京师的商卿语听过没有?她也是女儿身,不照样成了角儿?”
“商卿语?您说的是大青衣商卿语?”孟小冬眼里忽然闪着光惊讶道.
秦海语气肯定的说道:“正是!”
孟小冬得到确认,脸上迅速出现一抹晕红,现在津门梨园行谁不知道商卿语的大名,特别是她们这种女艺人更是把商卿语当成了心目中的神.
在梨园行里,从几百年前开始,一直都是男角儿,从来没有女角儿能够登大雅之堂,虽然近十年踊跃出不少有名气的女角儿,但在整个行业里,仍旧矮了男角儿不止一个头.
在整个梨园行里,女角儿唱的再好,也只能给那些男名角儿当作附庸,根本唱不了主角儿,唯独商卿语可以.
不仅商卿语可以唱主角儿,还能让那些在京师顶尖的大师与其搭戏,这待遇简直就没有人敢想过.
同为梨园行的从业者,孟小冬觉得商卿语的崛起就跟做梦一样,心里羡慕的比海河里的水还要多.
见孟小冬陷入自己的小思绪之中,秦海微笑道:“我见你天资聪颖,想让你成为第二个商卿语,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想法啊?”
“什么?我?”孟小冬惊讶的直摆手:“不行,不行,我虽然没听过商卿语的戏,从很多人口里得知,商卿语和梅大家搭戏时丝毫不落下风,这得是什么样的实力才能做到,我不行,我太差了.”
孟小冬的不自信看在秦海的眼里特别可爱,鼓励道:“你以为商卿语的实力是天生的?你知道她在与那些大家搭戏之前吃过多少苦吗?以你的天赋,如果能有商卿语一样的努力,我相信你不会比她差,要有自信.”
“我...”孟小冬欲言又止,沉吟了一会儿继续说道:“传言在与京戏大家搭戏之前,商前辈在小园子里连续唱了快三百场戏,我都怀疑是不是真的,这相当于每天都要登台,嗓子和肺都是铁打的吗?要换做别说三百场了,连续三场下来我都得累个半死,人和人真的不一样.”
秦海被孟小冬的话斗的哈哈大笑:“商卿语的确是连续唱了快一年,每天也的确唱三出戏,她的先天条件只能算上乘,却不能说是顶尖,能达到今天的成就和地位,也是因为她的勤奋和坚持不懈的精神,而你的先天条件却在她之上,只要你努力,凭什么比不上?”
“可...我不行的,我唱不了青衣...我没有那么好的嗓音...”孟小冬忍不住叹了口气.
女子唱戏,大多学的青衣,因为青衣本身就是女性角色,女子唱起来会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商卿语能火,正是她那柔情似水的妩媚嗓音,能够把一众青衣角色唱的活灵活现恍若本尊,正是因为天赋出色,才能取代男性唱青衣的地位,以此站住了跟脚.
学青衣的女子不知凡几,能达到商卿语这种高度的少之又少,就算没有秦海在背后推波助澜,以商卿语的水平,也能进入到一流大青衣的行列.
孟小冬自小学的老生,所谓老生,又叫胡子生,在京戏里泛指中年以上的男性角色,所以孟小冬的音域非常宽,学起男人说话一点不会让人觉得假,几乎不带一丝女声.
本来京戏就是以男人为主,近十几年才有女性进入,男人唱老生,铿锵有力浑然天成,她一个女的,就算能够改变声线唱男声,依旧比不了男人天然的优势,这就跟商卿语唱青衣的优势一样.
因此,孟小冬的戏路很窄,除了演一些反串的小角色,真正的大老生角色根本轮不到她.
所以她在白家班也没什么戏可唱,这一点还真不是戏班子经营不善的问题而导致的,她去任何一个戏班子,结果都是一样.
反正去哪儿都一样,还不如留在白家班帮老师傅教一教新徒弟,起码基本功她是扎实的,教小孩没有任何问题.
孟小冬知道自己的短板,不自信也算是正常,秦海则不以为意,恰恰非常看中她的戏路.
“出其不意这个词你应该明白,奇货可居这个词你也肯定会懂,我虽然不知道你小时候学艺为什么会选老生,我只能说你当时的师父眼光和想法都是一流的,你学青衣,唱不过天赋异禀的商卿语,但是你以女儿身唱老生,一定会成为梨园行里的又一个商卿语,白老板已经答应我合作三十年,你们白家班自上而下到时候愿意留下的我都不会亏待,你可要想好了,我说能把你捧成第二个商卿语,就绝对能做到,关键看你有没有成为顶流的决心和吃苦精神.”
“我...我真的可以吗?”
孟小冬的那双漆黑眸子闪烁着许多星光,秦海知道,那些光芒叫做希望.
“相信自己,你可以的.”秦海认真且肯定道.
秦海说完,起身扭了扭腰,朝着卧室的方向走去,留下攥紧了衣角的孟小冬呆立在小园中激动的有些不能自已.
“小冬?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进来帮忙!”
白玉琨见秦海进来,上前搀扶防止其摔倒,顺便伸出头朝小院里瞅了一言,见孟小冬魂不守舍的模样,严厉的训了一声,才扶着秦海进屋.
“哎,来了来了.”
被师父的训斥声惊醒,孟小冬赶紧在屁股上擦了擦手心里的细汗,转过身一路小跑着进了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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