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县城已经十一点多了，陆景行找了一家离盐市口近一些的招待所，县城招待所，一般除了接待国企和政府领导，其他时间都是闲置的，所以空房间很多。
女服务员狐疑的，认真看了他们京市的介绍信，从京市来他们县城可是罕见。女服务员看了看没问题，“五元一间，两间房十块。”钟鱼给钱，女服务员还愣了一下，看着陆景行无动无衷，不打算掏钱的样子，才拿了钟鱼递出来的钱。
给他们钥匙。
陆景行无所谓，他要是抢着付钱，钟鱼到时候又要想办法还给他，索性就让她付。
陆景行把介绍信递给钟鱼，“沉鱼落雁的鱼？”
“没那么好的寓意，是我出生的时候，奶奶刚好提了一条鱼回来。”
看着陆景行听完一脸懵。
钟鱼笑笑，才打开自己房间的门，一股发霉的味道扑鼻而来。
一张大床，进门左手边还有一个卫生间。浅蓝色的窗帘，暗红色的木头床，两张暖黄色暗纹的沙发，房间还铺着暗红色花纹的地毯，这已经是招待所较好的房间了。钟鱼把窗户打开，坐在床上，被褥有些微微湿润。比不上后世装修舒适的酒店，但在八十年代也算是不错了。
钟鱼几乎一夜无眠，看着屋子里面夜色慢慢褪去，微微的光亮照进屋子里。
钟鱼翻身去了卫生间，洗漱好，换上小慧姐上次做的浅绿色碎花连衣裙，还学着舅妈的方法，特意扎了一个麻花辫。
出门前对着镜子，练习了一下笑容。除了眼睛里面都是红血丝，其他都还好。
昨天的服务员还没有下班，钟鱼路过的时候，问了一下一下盐市口的路。才走出招待所，这个城市的暮色都还没有完全褪去。
钟鱼到盐市口一眼就发现了，红强饭店饭店确实不算小，红色的店名也很醒目。
李红霞正在熬粥，丈夫王强在做奶油百篇糕，这是王强前几天去羊市看师哥的时候，偶然吃到的，觉得很不错准备自己琢磨一下。
钟鱼抑制住自己的有些发软的腿，深呼了一口气，才走进去，店里收拾的很干净，整齐的摆着八张长条桌，墙上还列明了菜名和价格。从米粥，包子，到面条，还有几个炒菜。
李红霞就坐在厨房的门口，看见钟鱼进来，欣喜今天六点过就有客人。连忙出来招呼，“靓女，吃点儿啥，我们的菜单都在墙上。”
钟鱼看着这个女人，想把她和脑海中的母亲联系起来，可惜好像回忆不起来，母亲对于她来说，没有太多记忆，大多时间，只是一个空洞的名词，而现在的李红霞，年轻高挑，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脸上自然流露出真诚又温暖的笑容，这都是她没见过的，让钟鱼有些心慌。
钟鱼努力把嘴角向上扯，挤出一个笑容，用尽量平静的声音，“就上，两个你的拿手炒菜吧，多放点儿辣椒。”
李红霞有些奇怪，一般人大早上很少来吃炒菜的。不过倒也没有拒绝，开门迎客，小姑娘又没提奇怪的要求，热情的应了一声，就去厨房了。钟鱼看见她在厨房里面忙活，也跟了上去，就在门口站着，看见里面有个黑壮的男人正在案板上做糕点。
看见钟鱼在门口，男人热情的打招呼，这小姑娘看上去就不是本地人，白白净净的，看上去就让人舒服。
好一会儿钟鱼才开口，“这是你丈夫么？”
李红霞手脚麻利的刷锅倒油，转头看看钟鱼，“是，我的拿手菜就两样，我们饭店大厨是他，我平时也就打打下手。”
“我也只是做做菜，你才是忙里忙外的，又帮厨房，又得顾前面。”黑壮的男人显然有些不好意思。
钟鱼转过身，她以为看见李红霞，会质问指责，或者会祝福，好像都没有，钟鱼怕自己的眼泪滴出来，找了一个背对着厨房的位置坐着，厨房里面还传来两个人交谈的声音，能看出来虽然辛苦，但是他们感情很好。
李红霞手脚麻利的抄了两个菜出来，一份菜心，一份辣椒炒空心菜，还有一碗米粥，粥上还点缀着几个葱花。
“我一个人吃也挺无聊的，老板娘陪我吃点。”
李红霞不肯，哪儿有和客人同桌吃饭的道理，李红霞帮忙给钟鱼倒了一杯红茶。才坐在边上。
“小姑娘这么白，一看就不是我们本地人，来县城走亲戚。”
钟鱼点点头，“来县城看一个很久未见的朋友。”
“看见了么？”
“见到了，她过的很好。”
“老板娘看着年轻，就结婚了。”
“小姑娘还怪会说话，我都二十二了，我们村里同龄人，都有孩子了。”
钟鱼静了一会儿，才问，“你现在过得好么？”
“当然好了，现在政策好，强哥手艺也好，饭店生意不错，反正我们还年轻慢慢来嘛。勤勤恳恳日子肯定越来越好…”
钟鱼夹了一筷子空心菜，这是她最喜欢的菜，今天放在嘴里却觉得很苦。
“帮我装盒子，我带走，还有朋友没吃，吃完到时候把饭盒给你拿过来。”
“行。”李红霞麻利的拿出几个铝饭盒，把饭菜都装好。
王强走出来，还给钟鱼装了几块冒着热气是奶油百篇糕，“尝尝，这是我自己瞎琢磨的，配方可能不对。拿着尝个新鲜。”
钟鱼突然看着李红霞，“你要是有孩子，无论男女，都会好好对她吧。”
王强和李红霞都不明白，钟鱼这突然的话，弄的有点儿懵。
还是王强开口，“这当然，自己的孩子，还能待她差了。”
钟鱼很认真盯着李红霞的眼睛。
“你。”
“我当然会好好待她，女儿更好了，我可以帮她扎辫子…”
钟鱼飞快转身，提着食盒出来，眼泪就顺着眼角往下流。
陆景行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钟鱼没有在房间里，问了门口的服务员，才知道她五点多就出去了。
陆景行一路找到红强饭店，看见钟鱼在里面。也没进去打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空间，而他只需要确保钟鱼安全就行。
陆景行等在外面好一会儿，钟鱼才提着饭菜出门，钟鱼一出门就看见在路边，站在晨光里的陆景行了。伸手把装着铝饭盒的编织袋递给他。
然后抬头看着东方天际，慢慢升起来的太阳，阳光洒在身上，恍若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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