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渊轻轻摇晃着琉璃杯中的葡萄酒,笑而不答。
呼延仝又笑道:“我与刘聪乃总角之交,昔日总是接受他的帮助和馈赠,阔别数年之久,再次相见,理当送给他一份拿得出手、让他惊喜的礼物,以表兄弟情深,这也是东海王的一番心意。”
刘聪起初担任新兴太守郭颐的主簿,后来迁任右部都尉,因安抚接纳得宜,刘聪很快得到五部豪族的归心,较之长兄刘和,刘聪更有野心,也更懂得算计。
这批货物正是盐和铁器,呼延仝拱手送上这样重要的战略物资,对于有野心的刘聪来说,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刘渊怔了一下,其实他早就从乐高那里打听到呼延仝在裴府当马奴,只是没想到呼延仝会加入东海王的阵营。
呼延仝话锋一转,“眼下邺城乱象已现,福祸难料,刘将军被困在邺城这么久,也是时候为自己以及五部族众谋出路了。”
刘渊一心想要逃离邺城,如今机会来了,他却又开始犹豫了。
呼延仝看他有点动摇,便继续道:“东海王收到线报,长沙王屯兵朝歌,欲要夺取邺城兵力,等到交战之时,卢志为保存成都王的兵力,必会让刘将军领五部充当先锋军,到最后自己的族人白白牺牲,你可甘心?”
听到此处,刘渊神色大变,呼延仝一语中的,戳中了刘渊的痛处。
呼延仝挨近他道:“东海王妃是裴康之女,有这层姻亲关系在,东海王的幕僚中少不了有河东裴氏子弟,青州刺史裴宪日后或许也会成为东海王的助力。
东海王诚心招揽天下贤士,必会对刘将军一视同仁,同患难共荣华,如今局势于刘将军不利,还是应当早作决断。”
在蔡克离开府衙后,就直接返回平北将军府,而阮孚则驱车去了坐落在邺城西北隅的铜雀台,楼顶上有位年轻男子正在安静地下棋,此人名叫卢琛。
阮孚走上前去,笑道:“府尊前几日告诉我,说你会来邺城,不想你这么快就来了。”
卢琛笑问道:“遥集兄在百忙之中还赶来铜雀台,应该不会是为了给我接风洗尘吧?”
阮孚含笑解释道:“本来约好与陶兄在铜雀园聚会,不想他有事不来了,现在回去尚早,不如登临恣望,纵目披襟,可巧遇到了子谅兄,远望残雪无尽,一片苍茫辽阔,子谅兄何不作一篇《登高赋》,我也可在旁瞻仰一番了。”
卢琛手握棋子笑道:“赵将军(赵骧)方才与我对弈,不想他下到一半就走了,既然你来了,就替他下完这局吧,如果你赢下此局,我便作赋一篇,反之亦然。”
曹魏时期,邺城三台之固,西接平阳,四塞山河,有喉衿之势,台下更是引漳河水经暗道穿铜雀台流入玄武池,用以训练水军,时至如今这里仍是军事制高点。
赵骧为成都王麾下将领,今晨巡视城防,遇到卢琛,二人便登上铜雀台手谈一局。
阮孚微微点头,撩袍坐于他对面,开始审视这盘棋局。
卢琛落子后又笑道:“遥集兄文采斐然,当年也是济南第一才子,桓协本就不甘心落于你之后,才出言挑衅,加之丁滔在旁添油加醋的诋毁你,你才动了手,说起来他们错的更多。
不过遥集兄明明知道他们就在那家酒肆,为何偏偏还要去呢?这样岂不是自找麻烦?”
王祷同崔意提起过在济南偶遇阮孚之事,当时阮孚走至那家酒肆门前,下意识地抬头望向二楼,神色有些怪异,王祷只觉得他有此状是服散所致。
阮孚进入酒肆内,便与桓协他们发生了争执,在王祷和雨轻下楼去与桓协谈话之时,二楼的一位客人却悄然离开了,留下一桌未动的饭菜,这不免让王祷心中起疑。
崔意猜测阮孚原本是来这家酒肆的二楼见某个人,不想他却望见坐于酒肆二楼临窗的雨轻和王祷,故而他才在一楼大堂内闹出动静,以便提醒那人尽早离开酒肆。
阮孚也落下一子,呵呵笑道:“子谅兄,有些不期而至,不是想躲就能躲得开的,就如我与子谅兄今日之相逢。”
卢琛再次拿起一颗棋子,思忖道:“可是遥集兄和郗遐在中牟县弄琴巷的那处鬼宅不期而遇,倒像是有人故意安排的。”
阮孚面露惊色,问道:“是何人安排?”
卢琛淡笑道:“当然是老天安排好的,只为枉死之魂沉冤得雪。”
阮孚不禁笑了笑,缓缓落下一子。
卢琛慢慢说道:“令兄之前拜托郗遐向枣嵩推荐你,让你在东中郎将麾下担任参军,想必是出自真心,况且郗遐经过中牟正是时候,说起来也是你的运气好,不管遇到何种困境,都会出现转机。”
“他们的好,我铭记在心。”
阮孚刚要落下一子,卢琛却抓住他执子的那只手,似笑非笑道:“落子前还是要三思啊,否则一步走错,满盘皆输。”
待卢琛松开手,阮孚手指转动着,玩味一笑。
卢琛却将棋子放回棋罐中,起身拂了拂衣袖道:“我既已来到邺城,自是不会很快离开的,这局棋我们可以改日再下。”
阮孚笑道:“如此甚好,子谅兄若有什么需求,尽管来府衙寻我。”
卢琛客气地说道:“那就劳烦遥集兄帮我给华郡守带个话,他先前在济南修理河道时,有件东西落在我三叔那里,却忘记拿回去,我来邺城一并带了过来,华郡守公务繁忙,我就不去府衙叨扰了,他派人到邺令府上去取就是了。”说完转身离去。
阮孚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笑容逐渐收敛,露出桀骜锐利的眼神。
见仁近前道:“遥集郎君,他请您带话给府尊,到底有何意图?”
阮孚沉吟道:“华荟随卢皓一同治理河道,大概是卢皓手上握有华荟的什么把柄,想给卢志使绊子,华荟就得自己先掂量一下后果了。”
见智也开口道:“遥集郎君,我看他方才处处都在试探您,似乎已经对您起疑,是否要暂缓壶口关那边的计划?”
阮孚断然道:“按原计划进行,势必要公师蕃有去无回,我倒要看看卢志卢琛父子深陷局中,能否冲破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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