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过多少大风大浪，现在能吓到她的东西已经不多了。
“嘀嘀……”
金属眼罩上发出声响，她眼前开始自动播放画面，这似乎是一段录像。
叮叮当～
蓝色的古朴城墙、粉红色的樱花，看到他们的第一眼，洛秋水心里一阵钝痛。
她不想看下去了。
手指放在眼罩上，很多东西她不想回忆，也不想知晓。
人老了，很快她就要去陪海棠了，还有什么舍不得的？还是快点解开它吧……
即将松开眼罩时，洛秋水手上动作一顿，手臂僵在空中。
在她眼前，出现了她熟悉的和风府邸、熟悉的碧绿山坡、熟悉的美丽樱花树、熟悉的庭院，和一群熟悉的人。
许久未见的日式风格、许久未听到的声音，她一时愣在那里不知道该做什么。
美丽的樱花树下，花瓣缓缓飘落，几个式神围在那里，在他们面前有一堆铲起来的土，土里有一个棕色盒子。
“这是什么？”
一道甜甜的声音问。
洛秋水苍老的目光定格在出声的女孩身上。
她记得这个式神似乎叫……秋草？不对，是什么草来着？
脑海中记忆模糊不清，洛秋水沉沉叹了口气。
她真的老了。
面前，穿着绿色衣裙的少女还是像记忆中那么有活力，她手中的白色蒲公英不断晃动。
“Mumm……听说用它可以传递时空到未来。”
一阵烟吹来，在树下凝聚成人形，洛秋水一怔，眼中划过几丝留恋。
他还是那么不正经。
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他，这恐怕是最后一面了。
一阵柔和的风吹来，空中飘来一股香甜的味道，似乎是新烤出的糕点。
“它能够传递未来？这是什么活动？”被熟悉的金色小龙缠绕，和善的风神大人带着烤物走来。
“是最近的节日特殊活动，刚才会长派天邪鬼送过来的，不过它似乎不能传递到很久以后，可能只有一年左右。”
冷冰冰的女儿出现在美丽的庭院中，看到她的一瞬间，洛秋水失神了。
哪怕过了这么久，她看到她还是有落泪的冲动。
她到底没保护好她……
“那我们要写什么？写祝福语还是放进去什么东西？”
一道壮硕的身影出现。
大憨竟然也在？
这到底是哪一天？
洛秋水困惑了。
她记忆中似乎没有关于面前场景的记忆，是她忘了吗？
“就写这个吧！”
鬼鬼率先提起笔，拿出一张纸在上面写了什么。
等到他写好后，身边式神们接过那张纸，看他写了什么。
“果然是祝福语啊。”
觉撇撇嘴，她嫌弃的目光好像在说：这群孩子，果然没有什么创意！
“大家都来写吧。”
雪女叫来大家。
二口女呆呆接过笔，在上面潦草写了几个符号。
……
每个式神都拿起笔在上面填了一笔，最后这个承载着祝福的盒子被细心埋进土里，所有人站在树下祈愿。
“阿爸，新年快乐～”
食发鬼说。
那年烟花格外美丽，那年式神们的笑容格外灿烂。
他们的身体近在咫尺，他们之间的距离似乎很短、很短。
“崽崽们……”
洛秋水声音沙哑，迈着踉跄的步伐朝他们走过去，走到半路，她突然怔住，这不是……
眼前夜色散去，那些笑脸和烟花，都像一场梦，在她眼中化为乌有。
这算什么？
洛秋水僵直站在地上，心里说不出的悲哀。
她在渴望什么？
她早就不是二十岁出头的女孩了，现在她是一个城市的核心骨，早就失去了幻想的自由。
眼前的一切像一面镜子，渐渐支离破碎，最后露出了它的本来面貌。
“！”
忍不住抬头，熟悉的场景映入眼帘，洛秋水愣住了，忍不住低头打量自己。
她长长的棉布裙、脚上笨拙而舒适的老人鞋，手背上褶皱的皮肤，一点都没有变化。
她还是一个老太太。
但是这个世界变了。
放开眼界感受这里，洛秋水惊讶地发现这里不是录像，而是真实的游戏世界。
“怎么可能？”她问自己。
《阴阳师》网游因为许多问题，全息版本已经下架多年，里面的数据似乎都丢失了，孙女是从哪里找到它的？
忽略心里瞬间升起的不安，洛秋水仔细打量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的基本建模还在，场景和数据也在，游戏系统……被撤掉了，数据库……
看到眼前那些数据，洛秋水恍然这里只剩下她一个人的专属数据了。
海棠和沈诗阳的数据、她能想到的一切数据，都不在了。
心里沉沉叹了口气，洛秋水点开数据，面前没有变化。
“老旧了吗……”
果然不能期待太多。
手指关闭控制器，洛秋水颤颤巍巍走上山坡，朝不远处那座阴阳寮走去。
山门上，“伏羲山”三字顶天盖地，推开阴阳寮的门，那里再也没有式神在深夜中亮着一盏灯在门前等待她。
在小寮树下，洛秋水笨拙地用手指挖开土壤，厚实的土一层层被抛开，露出里面的盒子。
已经过去很多年了，这个盒子上的光芒也淡去，没想到他们还会送给她一份特殊的礼物。
如果不是孙女这些天无意发现了它，她是不是这辈子都不会知道这份礼物的存在？
心怀期待，手指颤巍巍打开盒子，盒子里只有一张纸。
“嗯……”
展开这张纸，千言万语都汇聚在顶端书写的一句话中——
〔无论多久，无论世事怎样变迁，我们都爱阿爸，哪怕有一天我们不在阿爸身边，阿爸也要永远快乐～爱你的鬼鬼。〕
“笨蛋，格式都不对……”
洛秋水鼻子一酸，看着这份礼物泪流满面。
久远的祝福穿越岁月长河，逆时空而来，直到生命即将枯朽的最后一刻送到她身边。
转过身，曾经的阴阳寮已经腐败，当年山间的欢声笑语再也不会出现，平安京里摩肩接踵的排队对决场景不负存在。
远处，田马行客的寮静静立在悬崖边，山脚下，阴阳寮前那块石头上似乎随时都会出现一道傲娇的身影。
这里一切都是她记忆中熟悉的样子，可那些鲜活的人已经离她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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