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城内，东方家的院子里，正在进行一次大规模的搬迁。
搬迁工作是凤柳仙亲自主持的。她谢绝了儿子的好意，亲自上阵。东方远从里屋走了出来，对着门口的慕容于震派来的士兵说：“进来，进来喝杯茶吧。”
为首的是一名中尉排长，他姓杜，人称“小杜子”。
小杜子排长微微一笑：“东方先生，不用了。方才老夫人，才给我们每人发了一水壶的茉莉清茶，很香很香的那种。”
“茉莉清茶，”东方远说，“要来自福建的才最正宗。老夫人的，最正宗了。”
“是的，东方先生，”小杜子排长说，“这里就交给我们了，你们放心大胆地搬迁吧。”
东方远回到了屋子里，小杜子排长对着隔壁树上的一名值班哨兵打了个招呼：“哈罗，高处不胜寒，咱们要不来换换吧？”
“不用了，”那名哨兵笑着说，“老夫人送的祛虫剂，真的很好用。这里的虫子，现在纷纷地逃之夭夭了呢。”
又一名哨兵走了过来：“报告杜排长，那边一条街道巡逻完毕。”他的身后，又回来了一名哨兵。
“好的，”杜排长说，“现在，去用你们的茉莉清茶吧。那么好的茶，我刚才差点儿一下子喝下去一整壶。”
两个人都喝了一阵。一名哨兵抬起头：“排长，若是能天天都给东方家站岗放哨，就好了。”
“你这个不知餍足的，”杜排长笑了，“军人，以保家卫国为天职。你这么想，算是逃兵一个喽！”
说着，杜排长举起手，对准了自己的脑门：“逃兵一个，是要死啦死啦地哟！啪，啪……”他故意将声音拖得老长。
东方远在反复地劝阻母亲，这只是一个临时的搬迁，过不了多久，还是会搬回来的。
他就是说服不了凤柳仙。现在，他正气呼呼地坐在客厅里。他的手里，只捧着一个不大的镜框。
镜框里面，一张黑白照片正热辣地看过来。那是一张女人的照片，照片的年龄，只有三十挂零。
每每受到母亲的挟持，他都要从这张照片那里寻找慰藉。今天，又是如此了。凤柳仙走了出来，指着一件貂皮大衣说：“这件大衣，有几个破洞，就不要了吧？”
东方远正沉浸在久远的回忆中，一时之间居然没能听到。
啪！凤柳仙索性一把就将大衣丢了过来！东方远一看，立即激动地叫喊起来：“母亲，什么都可以扔，惟独这件大衣不行。”
“有什么好留恋的，”凤柳仙嘟囔着，“不过就是一张旧照片，一件破大衣罢了。好男儿志在四方，天天回忆过去，算个什么事呀。”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又返回了里屋。
东方远念念有词：“你不懂呀，母亲，你不懂，不懂……”
“什么，我不懂？”凤柳仙正好又走了出来。一听到东方远的话，顿时就火爆起来，“天下的事情，还有我这个老婆子不懂的么？”
说着，她一把抢过东方远手里的那件旧大衣，一抬手就扔了出去。
“啊——”东方远见状，立即三步并作两步，几乎是飞了出去。他想在大衣落地前，就抢回来。
当然是不可能的，大衣还是落到了地上，还是一个极为憋屈的姿势。那姿势，就像一个女人被踢倒在地上。
东方远出人意料地大叫了一声：“啊呀，你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样呀，母亲？”
他扑倒在大衣身上，呈一个抱持的姿势。他大声的叫喊，和奇异的姿势，让门口的几名哨兵大惑不解。
“东方先生，东方先生，”良久，小杜子排长才敢靠近了，“你，你，不会有事吧？”
没有回应。小杜子又叫了两声，还是没有回应。
他心里不平静，伸出一只手，放到了东方远的鼻孔处。三秒钟后，他大叫了一声：“不好，东方先生遇刺了！”
凤柳仙匆匆忙忙又屋子里面奔出，一粒子弹又飞了过来。不知道是她命大还是怎地，那粒子弹嗖地穿过了她头顶的白色发髻，将一个纯木簪子打了个稀碎！
“天呀，天呀，”凤柳仙喊道，不顾一切地扑到了儿子身上。“快来人，快来人呀！”
几个士兵在小杜子排长的指挥下，组成人盾，将东方远抬到了屋子里。凤柳仙一摸脉搏，说：“幸好无碍，那些个鸟人，只是对他发射了一粒哑弹。”
哑弹？小杜子排长顿时一头雾水：“哑弹，东方先生方才，明明没有了呼吸的！”
“你再过来摸摸，”凤柳仙说。
小杜子排长畏畏缩缩地走了过去，一摸脉搏果然还有。他不放心，又探了探东方远的鼻息。
这一回，鼻息也有了。除了打电话叫医生，他们开始查验伤势。结果，扒遍了东方远的全身，居然没找到一处伤口！
这就奇了怪了。一没人听见，二没人看见，他就那么默默无闻地倒了下去，不省人事。
此事不可能不给慕容于震知道，很快地慕容于震派遣的部队医生也赶到了现场。
部队医生是个年轻人。他的高度近视镜，使人直接头晕目眩。在护士的帮忙下，他摆弄了一会儿，迅速地得出结论：“东方先生中的，不是一般的枪弹。”
“啊？”凤柳仙一听，顿时大跌眼镜，“那，阿远他，中的，到底是什么，枪弹？”
“麻醉弹，”年轻医生说着，在一处很不起眼的角落里，捞起了一枚特殊的子弹，“呶，就是这个了。”
他递给了凤柳仙，后者却不敢接手。
“不用害怕，老夫人，”年轻医生说着，脱掉手套摆弄了一阵子，“它没有其他作用，只能让人暂时性地失去知觉而已。”
“可是，”凤柳仙这下子老态尽显，“我还是，害怕，害怕。那，大夫，你来看看，穿过我发髻的这枚子弹，是啥子子弹？”
年轻医生接了过来，马上就大吃一惊：“这粒弹丸，可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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