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小时后，上万吨的鲸油被从鲸鱼身上给剔了下来，经过简单处理，立刻装入了各艘货船的货柜中，运往摩斯港和群岛各地售卖。
新鲜的鲸油比老鲸油的效果强上很多倍。用一品脱鲸油做成的长明灯至少能够持续发光一个月，而且丝毫不惧怕海风和海水的侵袭！此外，鲸油还是斯帕德军备公司制造火药和硝化甘油的重要原料之一，一头鲸鱼身上一半以上的鲸油都会被斯帕德接手，变为数千吨炸药储备。剩下的部分会变成工厂机床的润滑油，对婴儿和女人肌肤有益的肥皂，以及各种各样的轻工业制品。
鲸鱼肉和鲸鱼骨同样被快速地运用了起来。几乎所有吉西船只的龙骨和桅杆都是用鲸鱼骨做的。它们的硬度堪比钢铁，而韧性胜过上好的造船木材。只有这种船能够狩猎鲸鱼，而也只有狩猎鲸鱼才能够打造出这种无坚不摧的航船。
至于鲸鱼肉，一送到餐馆里，就被做成了美味。鲸鱼身上百分之九十九的肉都是不能吃的，大多数能吃的部分位于远离尾鳍，胸鳍，头部等肌肉发达部位的腹下侧，以及各个内脏器官周围，这些部位的肉很甜，带着淡淡的脂肪香气，但处理起来很危险，因为海水的诅咒已经渗透进了每一丝肌肉纤维中，每年都会有十几个人因鲸鱼肉而死，但即便如此，食客们依旧趋之若鹜。
“这不就跟吃河豚一样吗？”瑞文在心中嘟囔道。
距离自己变回人类已经超过两个星期了，如今的他已经不对变回去这件事再报什么希望，坦然接受了这个现实，找了一家一看就很受欢迎的小馆子坐下，这家饭馆限时推出了炭烤鲸鱼串，鲸鱼眼皮肉冻和鲸鱼浓汤，每一样闻起来都让人食指大动。
“还是做人好啊......”
瑞文美美地吃着鲸鱼肉串，心里想道。现在的他吃饭再也不用把食物从体内抠出来了。虽然偶尔的消化不良让人很不好受，但变回人类的实感依旧让人舒坦安心。
“我们就用这些鲸油来做灯。”
翌日，他拖着两大桶鲸鱼油回到伊洛克岛，向同伴们宣布道：
“一周后我们就出发，和亚哈柏船长的捕鲸船队一起！这是我们难得的好机会，要是错过了的话，仅靠我们两艘船出航风险太大了。”
说实话，他自己都对自己的冲动决定有些意外，或许是因为亚哈柏船长的话的确极富煽动力。但，在仔细考量后，他依旧觉得这是个好决定。
再怎么说，仅靠两条船征服远洋也是相当冒险的决定。现在刚好有一群经验丰富的同路人随行，不说相互信任，相互支援，就光论燃料和水的补给，他们都比自己更有门道！
“这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教授也表示赞同。
“但是你不能完全相信他们，这些人并非全是善类。不，应该这么说，善意在海上会被逐渐磨灭。”
“我听几个吉西老人说，留在船上的人都是疯子。”
“这话并不是没有依据的。”教授点头。
“大海能消磨人类的理智，在海面上漂泊超过一个月，人性就会逐渐遭到剥离，而捕鲸船队往往在海上一待就是好几个月，尽管中途会停在岛屿上补给，但长期的航海生涯的确会让一个人逐渐陷入癫狂。”
“亚哈柏船长的确不像个正常人。”瑞文点头。
“他并不是个典型的疯子，相反，他说话很有条理，极富感染力。但是，他对鲸鱼的执念的确强得可怕......人类真的有办法狩猎裴廓德吗？”
“这我没法说得准。”教授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那群人究竟掌握着怎样的力量，你要非常小心。不过，也不需要太过紧张，因为我会远远地跟着你。要是你出了什么状况，我第一时间就会知道。”
接下来的几天里，高傲挺拔号进行了最后一次翻新。瑞文本想将桅杆和龙骨替换成鲸鱼骨，但工程实在太过庞大，根本无法在一周内完成。最终，他选择了把船帆换成鲸鱼皮，这种帆即便持续在暴风雨中航行一个月也不会损坏，除非桅杆折断，它将一直能用作船只的备用动力。
蔻蔻蒂的船帆也换了新，她对于鲸鱼皮帆相当满意。教授从牡蛎海湾带回来的牡蛎中有的含有珍珠，这些珍珠和地球世界的珍珠不一样，遍布着血丝般的纹路，看起来真的就像牡蛎用自己的血肉凝结出来的一般。瑞文把这些珍珠用细绳串上，挂在蔻蔻蒂的脖子上，打算在出航前最后献一次“殷勤”。
黄铜女神像在海风中梳理着她的头发，哼着愉快的歌儿。她已经放弃和码头的几位活船姐妹进行交流，她们既听不懂自己唱的歌，打扮的品位也和地表的活船们不同。
“噢！这是送给我的吗？”
看见自己脖子上多出的一串珍珠项链，蔲蔲蒂惊喜地回过了头。
“你喜欢就好。”瑞文露出绅士的笑容，头发在海风中拂动。半个月过去，他的头发已经不知不觉地长到了肩膀。
临行前两天，教授把瑞文叫到了教堂的棚子下。几乎所有长屋人都知道了他要远行的消息，教堂门口堆放着各种各样的礼物。
“你给我的那几篇论文，我想我有些眉目了......那的确是些相当惊人的公式。”
“那些公式是用来运算什么的？”瑞文忙问道。
“引力轨迹。”教授回答。
“自从太阳系毁灭后，所有的星球轨迹都乱了套，再不像从前那样井然有序。星球和小行星的投影在虚海中化为了拥有思想的鲸鱼，而天空中多出了256个月亮。”
“256个月亮？！”瑞文脱口而出。
“是的，包含我们所生活的这个在内，共是257个，而这是不久前产生的变化。”
“不久前的意思是？“
“一个新的月亮诞生了。”教授看向虚海的岩顶。
“我能感受到引力平衡产生的变化，这种变化每年都会发生一次，每一次都会诞生一个全新的月亮。”
“可，星球能这么凭空诞生吗？”
“你知道这颗星球的另一面是怎样的吗？”教授突然话锋一转。
“‘暗面’，这我知道，这颗星球的背面蛰伏着其中一名上位存在，和人类几乎完全没有交集。”
光辉家族是唯一的例外，瑞文在心中补充道。
只有光辉家族曾经向这颗星球的暗面发起远征，也只有他们掌握着和这名上位存在相关的异咒。
“我怀疑，这些天体的出现全部和祂有关。”
教授看向手中的文件。
“是‘暗面’让这256个月亮诞生的？！”
瑞文惊讶地问。
“可，祂有这个力量吗？细胞量级的存在，能够随便让星球量级的存在诞生吗？”
“关于祂的大部分信息都是未知，就连我也看不出来。”
教授摇了摇头。
“‘暗面’不是我们所了解的存在之一。和你们不同，祂的诞生不经任何人为干预，完全是自然的选择。祂就像烈日的影子，处于与祂完全对立的反面上。”
“如果祂真的拥有凭空创造出月亮的能力，或许祂的力量比我们所想象的都要强大。”
............
地表，旷野边缘。
五十多名身穿黑衣，手持各式武器，工具的年轻男女在影子的边界处站成两排，有的胆怯，有的胸有成竹，还有的，仅是漠然地注视着远方轮廓诡谲的山脉，又似凝视着空无。
他们就是光辉家族的远征队，有些并不是地表人。光辉家族在地下小镇和新德市存在几个分家，他们同样同意派出年轻人参与这次远征。
如今的光辉家族远没有王朝时期般强盛，第二次暗面远征队的规模比第一次缩减了一半，这其中的部分原因是神秘力量的衰退，家族不得不将数量有限的遗产和遗物平均分配给有限的人，以确保他们每人都有自保能力，还得留存相当一部分以奠定家族根基。
光辉家族的长女是所有人最大的期望。上位存在的力量是上一次远征中所不具备的，每个人都希望她能成为破局的关键，带领所有人走上复兴之路。
即便这意味着，要牺牲她所带领的所有同伴，甚至不仅仅是存在于这个位面里的那些！
“佩特尔.阿特米斯同意将一片影子空间借给我们。”
菲站在队列的尽头，一身黑裙，双手持握“死神手杖”，用平静无波的声音宣布道：
“这意味着行程的前半段都是相对安全的。我和母亲已经用一年时间将从边境到空洞汽湖一带的所有区域进行了彻底的勘察，设置了数十个安全的扎营区。只要牢记你们学过的东西，直到抵达绝望盐地之前。”
“越过盐湖是我们要面对的第一个挑战。我们曾花费两个月的时间研究过各种方案，其中最安全的几种，成功几率大概是五成到六成。”
她话音刚落，人群中就出现了些许窃窃私语。
再怎么说，一半的成功率，对于远征的第一个挑战来说都显得太低了！
“是的。”菲平静地点了点头。
“平均而言，成功率只有一半。你们当中，每两个人就可能会有一人死在横渡盐湖的过程中。”
“但，充足的准备，神秘力量的辅助，坚定的意志和敢于为同伴牺牲的精神能够进一步提高活下来的几率。从你们踏出边境的那一刻开始，你们的生命就不再只属于你们自己，用别人做垫脚石是极不明智的选择，只有敢于为他人铺路，才有活着回来的希望！”
没有人回应她的话，也没有人提出任何问题。所有人都对这次暗面远征有所了解，能活着回来的希望不说渺茫，简直可以说是几乎不存在！
然而，同样没人面露惧色，这其中有一部分异咒的效果。萨利夫人为了这次远征，特意求助了人民王国的人，让他们利用“真实之欺”对这次行动进行了一系列的美化和包装。
“越过盐地之后，留给我们的就是完全未知的空间。我们对那些地方唯一的了解来源于上一次暗面远征时留下的记录，那些记录我们伟大的先行者用性命带回来的，同时，他也证明了暗面远征的可行性，我们的确有希望成功抵达这颗星球的暗面，然后活着回来！”
“如今，我们手上的力量更加多样，我们对神秘领域的了解更加透彻，我们比我们的前辈们准备得更加充分。我们能够活着回来的机会，比他们的机会更大！”
说完，她将“死神手杖”朝地面用力一拄，白色火光随之亮起，灵魂之光瞬间照亮了整片影子空间，宛若通透的白日！
与此同时，队列脚下的影子空间开始从边境松动，迅速重组成型，凝结出了石壁和墙砖，最后，化为了一栋巨大的移动堡垒！
这就是阿特米斯家族给予他们的主要支援，一座能够容纳他们所有人的移动要塞！
菲将目光最后一次投向地表城市，最后一次看了看她长大的这个地方。没有任何人来为这支远征队送行，就连母亲萨利夫人和姨母云妮都没有。这冷漠的送行目的是减少他们对于这里的留恋，避免他们在旅途中萌生不必要的退意。
琳也不在。菲并没有告诉好姐妹自己确切出征的日期，对于自己今天离开，对方毫不知情。她如今应该还在忙碌于公文之中，还要抽空去探视工厂和医院的同胞们，以振奋人民王国的士气。
“真对不起。”
菲在心中默默向好姐妹道歉。
最后一次见面，我还对你臭着一张脸。
她没有再为这件小事踌躇，转向大部队，再度高举起“死神手杖”，释放出一道道白光。光晕仿佛一只只无形的手般拉住了影子空间的边缘，慢慢推动，将这座虚幻的要塞拉动了起来，像一艘陆地上的大船般缓缓移动起来！
第二次暗面远征，真正拉开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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