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剑心头猛然一跳，指尖不自觉地深深掐入掌心。她低垂的眼睫轻颤，却仍保持着恭敬的姿态，声音平稳道：“奴婢愚钝，不敢妄测尊主深意。”
“不敢？”童姥冷笑一声，“不敢的事你四姐妹做得可多了！”
竹剑瞳孔骤缩，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她重重磕下头去，额头抵在冰冷的青石地面上，声音带着微微颤抖却字字清晰：“尊主明鉴！竹剑四姐妹自入灵鹫宫以来，蒙尊主收留教导，此恩此德，万死难报！若有二心，甘受万蚁噬心之刑！”
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她的指甲已深深掐进掌心，殷红的血珠顺着指缝渗出，在青石板上洇开几朵细小的血花。
竹剑的额头仍紧贴着冰凉的地面，耳边嗡嗡作响。童姥的声音忽然拔高，像一把尖刀刺破凝重的空气：“够了！”竹剑感到一股无形的力道将她整个人托起，被迫直起身子。她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却不敢抬手去擦。童姥眯起眼睛，一张绝美的容颜盯着竹剑看，声音却忽然缓和了几分：“动不动就磕头抹泪，像什么样子？如今露儿看重你们四姐妹，你们更该拿出点气魄来。”接着，童姥缓缓踱步到观星台边，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峰，语气竟透着一丝疲惫，“本座活了一百多年，早就看透了。什么江湖霸业，什么唯我独尊，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
竹剑怔住了。她从未见过童姥露出这样的神情——那双总是凌厉逼人的眼睛里，此刻竟闪过一丝她读不懂的落寞。那眼神像是穿透了时光的长河，落在某个遥远而不可触及的地方。灵鹫宫檐角的风铃在晨光中叮当作响，童姥那素来凌厉的眉宇间竟然凝着霜雪般的倦意。那具形如处女的躯体此刻竟显出几分破绽——玉瓷般的面皮下隐隐透出青灰，恍若冰裂纹在钧窑白釉下无声蔓延。
“你也退下！”童姥淡淡道，声音里少了往日的锋芒，却多了一分竹剑从未听过的倦意。
竹剑迟疑了一会，右手不自觉地握紧了腰间的剑柄。她偷偷抬眼，只见童姥站在观星台边，晨光勾勒出她瘦削的轮廓，那袭红袍在夜风中微微飘动，显得格外孤寂。这一刻，这位让江湖闻风丧胆的灵鹫宫主人，竟像个普通的、心事重重的老人。
“是，童姥。”竹剑终于低头应声，缓步退下观星台。她脚步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童姥的思绪。走下观星台时，她忍不住又回头望了一眼——童姥依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化作了殿中的一尊雕像。
晨风微凉，竹剑走在回廊上，心中翻腾不已。童姥心中所想，她一介婢女怎能读懂？但她跟随童姥多年，隐约知道童姥与李宫主，还有那李秋水之间，绝非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那些陈年旧事如同灵鹫宫后山的迷雾，看似平静，内里却暗流涌动。
......
“往事不可追...”童姥轻启朱唇，呼出的白气在冷空中凝结又消散。她伸出莹白如玉的手掌，接住一片飘落的雪花，看着它在掌心化作一滴水珠。“长生之道......北冥神功......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小无相功.......”
山风拂过，卷起她未束的长发，露出那张足以令任何少年心动的容颜。谁能想到，这具看似娇嫩的躯体里，蕴藏着令整个江湖闻风丧胆的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谁又能想到，这位“少女”已是百岁高龄？
童姥转身望向灵鹫宫方向，琉璃瓦在晨光中泛着金红色的光芒。“灵鹫宫还是那个灵鹫宫...”她轻声自语，“可里面的心，早已不是当初的心了。”
“也罢！灵鹫宫只是一处住处！”童姥淡淡道，宽大的红袍在凛冽山风中猎猎作响。远处云海翻腾，朝阳初升，将她一头黑发染成金色。“我要的是长生之道，还要那短命的......”
童姥猛地转身，眼中寒光乍现，九十年精纯功力在周身流转，空气都为之一滞，嘴角一笑，道：“是该去那个地方看看了！”说完，身形已如鬼魅般掠向灵鹫宫后山。她需要力量，需要突破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的限制，需要能够对抗北冥神功的方法，更需要长生之术！
灵鹫宫后山的绝壁如刀削斧劈般直插云霄，终年不散的雪雾在嶙峋岩壁间流转，将这座武林圣地最神秘的禁地笼罩在朦胧之中。晨光穿透云海时，隐约可见一道被千年玄冰封住的洞口折射出七彩光晕，那冰层不知经历了多少轮回的积雪压覆，晶莹剔透中泛着青黑之色，仿佛凝固了整座缥缈峰的寒气。
这便是逍遥派至高无上的武学宝库——太虚真境。《庄子·知北游》有言“是以不过乎昆仑，不游乎太虚”，而这处深藏在绝壁之中的洞天福地，正是取“太虚”二字为名，寓意其中武学已臻至虚空无极之境。传说逍遥子在此参悟《北冥神功》时，引动天地异象，万里云海翻腾三日不绝，最终以自身真气为引，借昆仑寒玉在此开辟出这方秘境。
童姥裹着素白狐裘立于冰洞前，呼出的白气瞬间凝结成细碎冰晶。她凝视着玄冰深处若隐若现的古老纹路——那是历代灵鹫宫主以指力刻下的逍遥派密文。自三十六洞七十二岛叛乱平定后，这是她第二次来此开启秘境。记得九十年前初登宫主之位时，她耗尽七日功力才堪堪破开第一重冰闸，却在第二重“寒髓关”前呕血而退。那时冰壁上斑驳的血迹，至今仍如红梅般绽放在玄冰深处。
“开！”童姥突然震袖，狐裘如雪浪翻卷着坠入深渊。她双手结出莲花法印，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的沛然真气自丹田涌出，周身三丈内的积雪竟逆势升腾，在晨曦中化作万千晶莹的冰蝶。这是逍遥派秘传的“太虚引”心法，需以特定频率震荡真气方能与玄冰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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