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泰看着她动人的脸庞有些感动，眼中只觉得有些发热。他转过身去，独自平静了片刻，这才又回转过来，温柔地看着她。
她在夜色下一身红衣，亭亭玉立。看在他的眼中，那样的不可方物。
“若是我今天不去找你，你预备去哪里？”他问。
冉盈想了想，末了，摇了摇头：“我还没想过。”她根本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怎么会去多想前路？
“真的会嫁给别人？”他又问。
冉盈鼻子一酸，半晌，轻轻点了点头。人生漫长，总要生活下去。若是不能和他相守，理智地顺从命运的安排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他轻轻拉起她，小声问：“阿盈……离开长安之后，你喜欢过别人吗？”
自她走后，他心中常自不安。天下这么大，阿盈若遇到一个比他好的男人，爱上了他，该怎么办？
虽也想过，哪怕她以后嫁与他人，他也助她夫君功成名就。可是他不敢往下想，若她的夫君真的站在自己面前受封，他会嫉妒得想杀了那人吧？
就说那杨五，只是被他知道有求娶的心思，他都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他。
冉盈有些委屈，低着头缓缓地说：“我那么灰溜溜地离开长安，任谁都会让我动摇。”她抬起头，用一双含着水汽的大眼睛深深地看着他，说：“可是我却想……那时，有人说愿娶我，我却想……如果不是宇文泰，我就不要……”
一听到这话，宇文泰的心里泛过一阵排山倒海的温柔，鼻子一酸，差点落泪。这令人心心念念的小女孩呀，总是那么轻易地就触到他心里最隐秘最柔软的地方……
“咕……咕咕……”冉盈的肚子里很不应景地发出了一串叫声。她顿时满脸窘色，不好意思地说：“我……我饿了……”
宇文泰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伸手揪了一下她的鼻子：“你呀。”
一帮铁卫终于赶了上来，在岰口外见到苍鹭，贺楼齐对着里面问：“公子可在？”
宇文泰说：“阿齐，去找点东西来吃，阿盈饿了。”然后立刻换了一种温柔又讨好的口气问冉盈：“阿盈，你稍微等一会儿。”
贺楼齐：“……”
这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狗腿了？
腹诽完了，他赶紧脚不点地地跑了。过了一会儿就拎了一只野兔回来，说：“天还没亮，没什么好抓的，我掏了个兔子窝。”
几个侍卫麻利地架起火堆烤起来。一边烤着兔子，一边偷偷抬眼瞥见宇文泰和冉盈在温泉那边轻轻说话，心里都在想，如今阿冉回来可是身价倍涨了。丞相是回到长安就迎娶她呢，还是让她继续女扮男装做长史？
要说这阿冉，也确实有些才能，居然能结交到一群江匪，还把他们拉来打仗。若是日后她能在朝政上帮助宇文泰，倒也不是坏事。
可是倘若有一天她假扮男人入朝为官的事泄露出去，只怕不光是她性命难保，连宇文泰都会受到牵连。那些反对他的大臣弹劾他的话贺楼齐都能想到，什么荒唐银佚，什么纵容宠姬玩弄朝政……
也不知道宇文泰自己有没有考虑过这种情况的后路。后路总是要准备好的，有备无患嘛。之前他对郎英如此看重，朝中就颇有些议论，只怕郎英回朝，更会有不少双眼睛都盯着了。
刘武悄悄说：“阿冉她自己的那件事，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若是找不到那件宝物还好，若是宝物现世，只怕又会掀起波澜。”
“谁知道呢？也许丞相能劝动她不去找那个东西。”莫那娄说。
几人偷偷议论着，不知不觉，香味就飘了出来。
“公子，烤好了！”贺楼齐大声喊。
两人走了过来，在火堆前坐下。宇文泰接过兔子，撕开一条腿递给冉盈。
冉盈从大战结束后匆匆吃了一点东西，到现在早已饥肠辘辘。见到那兔腿，眼神顿时比见到宇文泰还要晶亮，立刻接过来大口吃起来。
宇文泰心满意足地看着她大快朵颐，轻声说：“阿盈，回了长安，我暂时还不能娶你进门，我得先为你安排一些事情，你且安心等一等。否则，一旦我们的婚事被公开，立刻就会有有心人去挖你的背景。到时候，只怕你我都会有麻烦。”
“嗯。”冉盈轻轻应了一声。宇文泰说的这件事她也很明白。毕竟，她身上还有一个人人都想得到的大秘密。
“你回了长安，就继续做长史。这个身份目前比较安全，方便你四处活动，你我来往也不会惹人怀疑。”他一边想，一边接着说。
冉盈点点头，从兔腿上抬起头看着他。
他也抬眼看着她。他细细看着她英气的脸庞，又说：“你从东梁州带来的那些人，在沙苑折了一些，我用精兵补齐到三千，这支队伍明面上是我的，我暗拨给你调配。必要的时候，你可以不用经过我直接调派他们。但是——但是一定要谨慎，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轻易调动这支队伍。你是长史，这是落人口实的事情。”
冉盈吃惊地看着他。他居然一张口就给了她一支队伍？莫非是要她将来如果发生什么变故，事从权宜？
他这样相信她？
宇文泰平静地看着她，心中丘壑万千，早就算计了千百遍。此时不再说话，又撕下一条兔腿递给她。
她接过来一口咬下去，笑道：“你就不怕我拿着这三千人来攻打你？”
宇文泰也笑了：“你为何要攻打我？”
冉盈转了转眼珠想了想，说：“比如你某一天忽然同我说，阿盈啊，孤准备纳个妾。那咱们就沙场上见吧。”
“就为这个你就要大动干戈？”宇文泰嘴角一翘，长眉一挑。原来这些小女子为了争风吃醋之事就能兵戎相见，他还真是惹不起。
冉盈伸手一把将手中的兔腿塞进他嘴里，仰着脸认真地看着他，说：“宇文泰，你知道我的。你既要我，这一辈子，就只能要我一个。将来你若有二心，我绝不与你善罢甘休。”
宇文泰当然知道。从她离开长安的那天，他就非常清楚地了解了这一点。他取下嘴里的兔腿叹了口气，又笑道：“阿盈啊，你可知善妒是女子的第一大恶。若是我阿母还在，是断然不会允许你进门的。”
冉盈听了，低下头噗嗤一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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