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
君子逑惊喜地喊道。
于丞千微微颔首，目光柔和了一瞬：“子逑，你父母可好？”
“爹娘一切安好。”
君子逑快步上前，语气带着亲昵与疑惑，“舅舅，我听闻您此前奉旨出使西迁国了，还以为此次来南诏见不到您。”
“原本是在西迁。”
于丞千解释道，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在场所有人听清，“收到你娘亲的传信，我这个做舅舅的，自然要赶来为你和子潇四人撑撑场面。”
他的话音一顿，目光若有所指地转向那几位脸色已然发白的南诏人，意有所指地补充道。
“毕竟，有些人为了取胜，是可以连脸面都不要的。”
“我怕来晚了，有些旧事，有些人，就都忘了。”
“看来舅舅来得正是时候。”
于丞千不再看那几个跳梁小丑，而是将目光投向上方的位置，声音沉稳却带着无形的压力，朗声道：
“陛下，当年的旧事，希望您不曾忘记。”
“虽然您当时未必知情，但也请您莫要忘了，君阎，也曾是您的好友。”
“如果真到那个地步，那我们只能刀剑相向，如贵国三皇子所说，我北暮可是蛮夷，更是骁勇善战。”
他这番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千层浪。
在场一些知晓内情的南诏人纷纷色变，不由得想起了五年前那场几乎颠覆国本的巨变。
短暂的沉默后，一个略显低沉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他的面色复杂，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愧色。
“于使令言重了，旧事，朕从未敢忘。”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涩然。
他这番话，既是回应，也是一种无奈的表态。
五年前的南诏，还国号为“南江”。
一场因先皇后母族势力膨胀而引发的风暴几乎倾覆王朝。
若非北暮国与威震龙域的北暮学院联合施压，加上南江百姓怨声载道，那权倾朝野的外戚家族几乎就要成功篡位。
最终，先皇后一族被连根拔起，原太子陈诺被废，据说已被带往仙界，音讯全无。
其胞弟陈夙则幸得南江学院长老张大收为弟子，得以保全。
更令人唏嘘的是，先帝李尤因过度溺爱皇后，竟允准两位皇子皆随母姓，这在本就注重宗法礼制的国度已是有愧祖宗。
再爆发后面一系列的事情之后，他最终在无尽的悔恨中以死谢罪。
正是北暮的介入，才避免了皇室姓氏易主、江山改姓的结局。
新帝李晟临危受命，登基后改国号为“诏”，意在昭告天下，重振朝纲。
然而，他登基不过五年，根基未稳。
面对国力鼎盛、且于南诏有“拨乱反正”之恩的北暮，加上好友又是北暮最骁勇善战的王爷。
于丞千的这番话，看似旧事重提，实则是敲山震虎，是在提醒李晟，也提醒所有南诏人，北暮的底线在哪里。
一时间，大殿内鸦雀无声，方才那几个挑衅的南诏人早已面如土色，冷汗涔涔，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平衡，既有两国交锋的紧张，又有对过往历史的沉重追忆。
说到底，南诏又怎敢轻易与之叫嚣？
“那是自然。”
皇帝李晟揉了揉眉心，语气里透着一股认命的疲惫。
“老三，你给朕闭嘴！”
他忽地抬眸，目光如电射向胞弟，就是和君北浔争论百年糕点的男子。
待殿内重归寂静，他仿佛被抽走了力气，向后靠进龙椅，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扶手上冰凉的龙纹。
他抬眼望向虚空，声音低沉得像是自言自语：
“哥哥啊…你倒是一走了之，把这一切都留给了我。”
他苦笑一声，眼底泛起一丝鲜少示人的赤红，“说好让我当个闲散王爷，逍遥一生。如今…是你反悔了。”
他越说越激动，猛地一拍案几，震得茶盏叮当作响。
“皇帝我当了，国我治了，你们让我纳妃，我也纳了！”
“如今我已年过四十，四个孩子的父亲，我不想再纳了！”
“这本该是你的担子，是你一手好牌打得稀烂…现在，是我要被你害死了！”
他倏然起身，龙袍广袖在空气中划出凌厉的弧度，目光扫过全场，一字一句道：“听着，若谁再敢提选妃一字，提一次，我就废一个妃嫔！”
“然后日日去太庙哭诉，让列祖列宗夜里都去瞧瞧那些忠心耿耿的提议之臣！”
他冷笑，“反正这位子，我也坐腻了。大不了带着悦儿和孩子们，我们一家六口去北暮！”
“君阎当年亲口承诺，北暮大门永远为我们敞开。”
“届时我们一家隐姓埋名，这南诏…不要也罢！”
他的目光猛地钉在几位南江学院长老身上，积压的怒火终于找到了出口：“还有你们！如今还敢来？南江学院害我国本还不够吗？”
“我皇兄的儿子就是被你们教坏的，如今还想来染指我的儿子？”
“父皇！”
大皇子李平绍踏前一步，声音清朗坚定，“儿臣绝不会去南江学院。待九月，儿臣便去参加北暮学院的入学考试，定不负父皇期望。”
二皇子李平安立刻附和：“儿臣听说北暮学院只论才学，不看出身。到时我们一家在北暮团聚，这皇位谁爱坐谁坐！”
“自从爹爹当了皇帝，这也要管那也要管，”李优优撅起嘴，扯着父亲的衣袖摇晃，“还不如以前我们在边疆的时候快活呢！”
最小的孩子李平世也扑上来抱住皇帝的腿，奶声奶气地抱怨：“就是！本来陪我们的时间就少，当了皇帝更少了！”
“还有那么多姨姨要来抢爹爹…爹爹明明是娘亲一个人的！”
他仰起头，大眼睛眨巴着：“爹，你别当皇帝了好不好？”
一直沉默的李平绍此时深吸一口气，闷闷地道：“三叔不是在这儿吗？不如…就把位子传给三叔。我能照顾好我们这个家。”
“不可！皇位传承岂能儿戏！”
被点名的三王爷骇然失色，连连摆手。
闲散王爷他还没过够呢。
几位老臣扑通跪地，声音发颤：“还请皇上三思啊！”
皇帝李晟看着自己眼前这群“齐心协力”的儿女们，心中那团郁结的怒火，竟被冲散了不少。
他目光扫过脸色煞白的三弟和跪了一地的老臣，最终落在了自己身旁的儿女们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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