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为什么？”
一旁一个缉毒警诧异地问道，“他如果是被胁迫来的话，为什么不呼救呢？”
“你看这个地方并没有那么偏僻，夜晚应该也很安静，如果大叫的话，声音会传播的很远。
“主干道也就在下面，如果他不是自己自愿的话，他完全可以大声喊出来，但是他没有。
“如果他叫了，肯定会被封住口鼻，但是他直到被割喉以后都没有被封住口鼻。”
沈晏宁缓缓地说道。
缉毒警们听后面面相觑，有些难以理解春来这样的做法。
郁琮叹了口气，“应该是有人在用什么条件威胁他吧。”
“是啊，元福应该在现场，他最重视他这个儿子。
“你不是说春来消失后，元福也不见了么。”
沈晏宁接道，他的心情不怎么好。
亲眼让孩子看着父亲的死亡，二十多年前他们就是如此。
不远处传来脚步声，应该是刘斐和谭梁他们到了。
“沈副。”谭梁和助手拎着箱子走过来，姚法凌和鉴证科的同事紧随其后。
沈晏宁点了点头，“你们去看吧，尽量要多采集一些环境证据。”
刘斐在他身边没吭声，默默地戴上了手套。
这种时候他一般能做的不多，他一向擅长的都是走访调查。
“刘斐，你等一下和我一起回去。”沈晏宁却突然开口。
“……？”
刘斐有一种心事被看破的尴尬。
“我先走了，这边有老谭和姚主任就够了。”
沈晏宁拍了拍郁琮。
郁琮点了点头，“知道了，路上注意安全。”
“走吧，你把你的车留给老谭他们，开我的回去。”
沈晏宁推了一下发愣的刘斐，朝山下走去。
刘斐握着车钥匙还有点儿转不过来弯，郁琮笑了一下，伸出手，“给我吧，我转交给老谭他们。”
沈晏宁系好安全带，启动车子。
刘斐有点儿惴惴不安，“沈副，要不我开？”
但是他没有等到回答，车子缓慢地驶入主干路，下一秒绝尘而去。
刘斐咋舌，他没想到他的新任领导看起来斯斯文文，但是开车的方式却是如此凶狠。
“你要回哪里？”沈晏宁的声音淡淡的。
“嗯？”刘斐觉得自己今天懵懂的次数有点儿多，他没太摸清对方的路数。
“时间应该还来得及，给你家老爷子过生日。”
沈晏宁专注地看着前方的道路，蔚蓝的天空下，白云如纱，葱郁又高大的林木快速地飞向身后。
刘斐愣了愣，报了地址。
到地方的时候他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您是怎么知道的？”
“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听到的啊。”
沈晏宁说的理所当然，“当时你的家里人应该说了一句，‘小斐，快来给你爸爸倒酒，他今天——’”
没有等他说完，刘斐不好意思起来，“好了好了，沈副。”
随即他又严肃认真起来，“谢谢。”
沈晏宁没说话，挥了挥手。
车门被关上后，车子启动，沈晏宁驾车返回了市局。
他停好车，走回办公室，开始整理起项民案子的资料。
在整理到董义家里的现场取证照片时候，愣了一下。
其中一张抽屉的角落里，有一个药瓶，上面的名字漏出一角，“劳拉——”
“劳拉西泮片？”
沈晏宁皱了皱眉，“董义有焦虑症？”
他仔细的回想了一下董义的表现，但是这个人在审讯过程中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焦虑症的临床现象。
他用手掂了掂照片，决定还是要去看守所问一问本人，才会得到答案。
不过在这之前，他要先去看一下董义和黄婷娟的儿子——董乐宇，目前正由他的爷爷奶奶照顾着。
他看了眼时间，临近下午四点。
应该还来得及。
到了董义父母所住的小区时候，他看见董母正带着小孙子在小广场的花园玩。
和小朋友在做游戏的董乐宇看起来很活泼，没有表现出不开心或者是孤僻。
沈晏宁默默地走到一旁，拿出手机，将这一切录下来。
周围都是高大而茂盛的梧桐树，深褐色的枝干延展交错，在他的头顶形成穹庐一般的树荫。
微风吹过，叶浪翻滚，发出沙沙的轻响。
董乐宇的脸上笑容灿烂。
“年轻人，你认识小宇？”一个温柔又警惕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
“我认识董义，是他的朋友，他想看一看小宇最近过得好不好。”
沈晏宁露出一个抱歉的神色，“如果这样不妥的话，我马上删掉。”
他的拇指挪向删除键，“我很抱歉。”
“不用，不用。”
董母连忙说道，她的眼睛有着看透谎言的力量，“你是警察吧？警察同志，小宇一直都很想念他的爸爸妈妈，想见见他们。
“但是阿义，阿义他不见我们，你能不能帮帮忙？”
她欲言又止，脸上现出几分忧伤。
沈晏宁沉默了一下，“他现在还不能见外人——”
他有些不忍见老人脸上失望的神色，“但我可以同样带一份他的视频出来，给您和小宇。”
董母的眼睛亮了亮，泪水慢慢地涌在她的眼底，她却笑着点了点头。
翌日。
长林看守所。
董义被押出来的时候，沈晏宁坐在会客桌的一边。
狱警将董义的手脚拷好，才站在他背后的门口处。
董义只是垂着头，面无表情，对周围的一切都几乎没有反应。
沈晏宁也没有说话，只是打开手机，找到了昨天拍的视频，按下了播放键。
熟悉的声音欢乐的笑声让董义调转视线，将目光集中起来。
视频结束了，沈晏宁再按开始。
看着看着，董乐宇的笑容让董义露出一个又哭又笑的表情，大颗大颗的泪珠从他的眼睛里流出，砸落到地面上。
他抬起手，带动了手铐，发出一阵稀里哗啦的声响。
他顾不上一切，失声痛哭起来。
沈晏宁抬手阻止了想要上前的狱警，他摇了摇头，用口型说，“不要紧，他需要发泄一下。”
不知过了多久，董义才停下，眼泪和鼻涕混在一起，颤着声音说，“你想要问什么，沈副？”
“你们家谁在吃劳拉西泮片？”沈晏宁单刀直入。
董义不假思索，“是小宇。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我和婷娟吵架，他就表现得全身紧张，呼吸困难，不停地走动，甚至尖叫。
“我发现后，就带他去看了医生，医生说是焦虑症。”
“但是劳拉西泮片并不适合幼儿长期服用，有成瘾性。”沈晏宁皱眉。
“是换了药的，我后来带他去看医生，于医生也只是说，让我们大人不要吵架，不要再影响孩子。”
董义回想了一下，“他说大人要为了孩子负责，不该存在的就不应该存在。”
“于医生？”沈晏宁警觉起来，“哪个于医生？”
“市院的于笑坤，于医生。”董义回答道，眼神闪过困惑，“他有什么问题么？”
沈晏宁的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他和你说不该存在的就不应该存在？”
“是的，也是因为这个，我后来经常会想如果婷娟不在就好了。
“这样小宇可以不用焦虑，她也带不走小宇了。”
董义低声说道，“现在想想真是中了邪了，我这么做了，一样也要离开小宇。”
沈晏宁没有说话，面色严肃，目光沉的仿若没有波纹的深潭。
他忽然就想起贾心如遗书上的话，“沈警官，你要小心。
“小心笑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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