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岂有此理！”
铜爵被狠狠摔落在地，琥珀色的酒液洒了一地。
施韦使臣站在殿上，看着眼前勃然大怒的施韦王，心中战战兢兢。
“玄熵实在是欺人太甚！”
施韦王眼中恨意闪动。
“本王有意与玄熵修好，没想到他们竟如此不识抬举！竟……竟妄想让那庶子，迎娶我施韦王女，实在是有意羞辱本王！”
“正是。那玄熵王此举，实在是不识大体，白白辜负王上的一番心意。”
使臣连忙随身附和。
施韦王倚靠在王座上，又将刚刚使臣禀报的情况，细细思索了一番。
“你刚刚说，玄熵王储，已经有了婚约？”
“正是。”
“是和哪个方国的王女，缔结的婚约？”
“是有穹的王女，名唤穹娥。”
“穹娥？”
“正是。穹娥的母亲琰妃，乃是玄熵王后一母同胞的姐姐，听说这门亲事，是从小就定下的。”
“哼，玄熵王这么说，你还真信了？”
“这……”
使臣有些疑惑不解。
“有穹一族，历来占据神州东部的东岩境。玄熵一族，历来与他们走得很近。”
施韦王眼中闪动着锐利的光。
“玄熵这举动，不过是想进一步拉拢有穹罢了，两国组建成一股牢不可破的力量。到时候东边，除了他们，还有谁说了算？”
使臣恍然大悟。
“王上的意思是，玄熵一族，想靠着与有穹结盟，以此与后厦抗衡？”
“哼，结合上次的龟卜卦象来看，本王不想相信这个事实，都不行。”
施韦王又冷笑一声。
“玄熵啊玄熵，既然你们如此不识好歹，可就别怪本王，翻脸无情。”
“王上的意思是……”
“你立马动身，去一趟左丘境。将那日龟卜的卦象，送到后厦的都城，斟寻。”
施韦王一手轻捻胡须，淡然地下了命令。
“是。”
“还有，将玄熵与有穹联姻一事，一并向后厦王禀报。”
“是。”
使臣躬身行礼，退出了大殿。
施韦王双眼望向殿外的远方，口中喃喃自语。
“玄熵……哼，鹿死谁手，还犹未可知呢。”
清越动人的箜篌弦音，徐徐响起。
一架凤首箜篌，被放置于案上。
施析看着面前的女子，虽是面若桃花，脸上却是愁云惨淡，纤纤玉指撩拨着泠泠的琴弦。
这悠悠的琴声中，却隐隐藏着一丝哀怨之情。
“铮！”
铿然之声突然响起，这是琴弦崩断的声音。
清越动人的琴音戛然而止。
一缕断弦上，还残留着丝丝血迹。
那莹白的指尖上，也泛起殷红的血珠。忍不住轻蹙细眉，失神地望着指尖的血迹。
“媚儿！”
施析见状，连忙将施媚的手指放在口中，替她细细吸吮舔舐。
“你……你都听说了吧……”
施媚淡淡开口，声音却带着一丝幽怨。
“连那玄熵的庶子……都不要我。我……算什么呢……”
施析看着施媚的表情，心痛难忍。
“这样不是正好，反正……你也不想嫁过去。”
“现在连宫中最低等的奴婢，都在议论此事。我……我就像是一个最为廉价的货品，任由他们转手赠送。”
“媚儿，别想这么多了。你是父王的女儿，是施韦最尊贵的王女。”
“我？呵，父王他，何曾把我当过他的女儿。再说了，我本来，也跟他没什么关系……”
“媚儿，这话，你可别在父王跟前提起。要不然，他会生气的。”
“生气？那就让他生气好了。大不了，就像他赐死母妃那样，也给我一杯鸩酒，索性一了百了……”
“媚儿，你……别这样说……”
“这次是玄熵，下一次，又不知道是哪个方国的王子。早晚，他会将我当做货品一样送出去。”
“媚儿……”
施媚抬起头，妩媚的双眼闪出一丝光芒。
“你带我走吧，好不好？我们逃出砥石这个囚笼，去哪里都好，只要能在你身边……”
“媚儿……你……你是我的妹妹，我不能……”
施析垂首，看着施媚楚楚动人的容颜，艰难开口。
“什么妹妹！你明明知道，我们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施媚的声音一下子拔高几分，难掩心中的愤怒。
施析一下子用手将施媚的嘴捂住，又警惕地向窗外望了望。
“媚儿，忘了我刚刚告诉你的么？这话……千万别让父王听见。”
施媚眼中泛着泪光，索性转身伏到案上，低声啜泣起来。
“我……我受够了这样的日子。整日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囚笼里，等着将自己作为货品一般，不知要被送到哪里去。”
施析走到施媚身后，伸手轻轻抚弄着她的发丝，神情落寞。
“媚儿……”
施析想说点什么来安慰施媚，却是什么话语也说不出来。
施媚抬起身子，梨花带雨地望向施析，终究是忍不住，扑进了施析的怀中。
施析愣了一下，旋即紧紧地抱住了她。
“你……你以后……也是要……纳妃的……”
施媚伏在施析怀里，抽抽噎噎地说道。
“你……你会带其他的女子，回砥石……我们注定……”
施析想到这里，心中更是一痛。
“媚儿……你别说了。我以后……不娶妻便是。”
施媚听到施析这话，心中一暖。
他……竟愿意为她，做到如此地步么？
顷刻之间，一阵悲凉又涌上心头。
“你说不娶妻，父王便会应允你么？”
“我……”
施析一时无言以对。
施媚无奈苦笑。
“我要嫁给谁，你又要娶谁，这些事情，岂能是由我们说了算的？”
施媚将头埋在施析宽厚的胸膛上，声音有些颤抖。
“与其生在这样的王室，倒不如做寻常百姓家的儿女……”
“你们在做什么！”
陡然一阵怒喝，从门外传来。
施析循声望去，正迎上施韦王愤怒的目光。
“父王……”
施析慌忙起身，将施媚护在身后。
“哼！”
施韦王脸色阴沉。
施媚吓得躲在施析身后，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析儿，跟我来，为父有事情要交代你。”
“……是。”
施析跟着施韦王，一路走到大殿之上。
“你俩在为父眼皮子底下，不清不楚的，别以为我不知道！”
施韦王冷冷地看着施析，语气不善。
“父王……此事都怪孩儿一人，情难自制，与媚儿无关。”
施析生怕施韦王因此事责罚施媚，连忙为她开脱。
“哼！好一个情难自制，你倒是对她多有维护。”
施韦王冷笑一声。
“析儿，可别忘了，不管怎么说，她也是你名义上的妹妹。你身为施韦的王子，可别做出什么事来，令施韦一族蒙羞。”
这一字一句，皆如木锤一般，敲打在施析的心上。
“父王说的，孩儿记下了。”
施韦王看着施析眼中神色黯然，又叹了一口气。
“析儿，等以后你做了施韦一族的王，什么样的女子得不到呢？何必为了她，做些糊涂事？”
“……是。”
施韦王伸出手来，在施析的肩上轻轻拍了一下。
“为父相信，是非轻重，你还是分得清的。析儿，为父向来对你寄予重望。你……可别让为父失望。”
施析抬头，看着施韦王凝重的目光，脑海中又浮现出，施媚那泫然欲泣的神情。
施韦王说的这些道理，施析又何曾不知晓？
只是情之一字，又怎是如此轻易，便可以受自己控制的？
施析强忍着心中的疼痛难当，低声向施韦王道歉。
“父王，孩儿……孩儿会好好反思自己的言行……”
施韦王满意地点了点头，又伸手捋了捋胡须。
“如此，为父便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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