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皇帝混乱的病房，总算是清净了下来。
伺候的太监宫女，都被康王赶了出去。
姚大夫也在替皇帝处理好了脑袋上的鼓包之后，拎着药箱，一溜烟跑了。
很快，房内只剩下了皇帝、康王、太皇太后和给太皇太后捋背的闵尚宫。
“........父皇，皇太祖母，”第一个受不了室内凝滞的气氛的康王，率先开口，“咱有什么话，就好好说。
虽然咱们生在皇家，很多事都是身不由己，但好歹也算是一家人........”
“一家人怎么了？！”坐在南墙边的罗汉榻上的太皇太后，缓过两口气，又变得中气十足，“那也不妨碍咱们英明神武的皇帝，杀妻弑儿！”
“什么叫杀妻弑儿？！”皇帝瞪大了眼睛，梗着脖子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声音倒是很嘹亮。
“前太子和外戚勾结，掌握了北林军二十万兵马，寓意何为？！难道朕还杀错他了？！”
“呸！！！”太皇太后‘腾’一下站了起来，从闵尚宫手里一把夺过了她的龙头拐棍儿，快步走到了皇帝跟前。
看着老太太提溜着拐杖，身姿矫健，康王爷突然有些走神。
他在想，太皇太后明明可以自己好好走的，为什么还要提溜根拐杖？
不过，很快他就得到了答案。
只见太皇太后用拐棍狠狠戳了几下皇帝，然后怒斥道：
“你有证据吗，就说太子谋反？！你有脑子吗？！一天到晚只知道听风就是雨？！
成基他都已经是太子了，你这老瓜菜看样子就活不久，他为什么还要造反，你倒是说说看啊！！”
说完，太皇太后又戳了皇帝两下，才停了手。
皇帝可生气了。
他这辈子就没这么生气过。
于是他也怒斥道：“你就看着你皇太祖母这么戳朕？！也不拦着点儿？！”
是的，皇帝怕再惹怒了太皇太后，老太太一发狠，再把自己戳烂了。
所以他暂时选择挑软柿子骂。
被皇帝骂了的康王，看着唯唯诺诺。
实际上，倒也不是什么铁骨铮铮之人。
所以他倒是配合着皇帝的怒骂，好言劝了句太皇太后，“皇太祖母，您别戳父皇了，仔细手疼。”
“滚！”太皇太后朝康王怒喊一声。
康王弯腰抱拳，立刻回答：“是。”
然后他就真的退到了闵尚宫旁边。
闵尚宫一脸无语地看了看康王。
康王则朝闵尚宫撇了下嘴。
意思是，太皇太后让本王滚的，本王有什么办法？
父皇.......还是自求多福吧。
皇帝见自家儿子如此靠不住，恨得简直咬牙切齿。
可是他现在乃是刀版上的戳戳乐，太皇太后的状态，又好像得了失心疯一般。
皇帝在帝王的威严，和人身的安全之间.......
立刻选择了人身安全。
于是他耐着性子跟太皇太后道：“朕其实也很看重成基这个嫡长子。
但是当时他和林宏泽勾结，密谋造反之事，既有人证，又有两人亲笔书信作为物证。
这事儿，不由得朕不信啊！！”
“呸，”太皇太后这次呸的很轻，“人证不就是那姓随的吗？！
那姓随才做了多久的将军，就被御史台参了贪墨北林军军费整整二十万两！！
这人能是个好人？他说的话你都信，那太子的自证，你凭什么不信？
还有朝堂里头那些个墙头草，为了自己的利益，什么话不敢说？
你皇帝当了那多年，难道孰是孰非，孰好孰坏，自己没一点儿判断？
当初你父皇曾教导过你，凡事不能看人家说了什么，你得看人家做了什么。
可你呢？
反其道而行之。
只听人家说了什么，不看别人干了什么。
太子在储位这么些年，北伐南征，哪次不是他替你去的？！
哀家记得他刚当太子那年，才十四岁，就去了南边平定了作乱的离朝。
皇帝当时在干嘛？
哦~~~~哀家想起来了，皇帝那时候正在选秀呢！
先帝一世英名，做的最错的，莫过于听信了那些个狗屁言官，‘立嫡立长’的谏言。
你个废物，真是白白当了几十年的皇帝，简直一无是处！”
太皇太后言闭，又恨恨地朝皇帝杵了两下。
一旁的闵尚宫一脸木然。
她和旁边搔首弄姿，啊不，是被吓得腿脚都不知道如何安放的康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此时康王心下甚是悔恨。
他恨自己今天为什么要犯贱，非得跟太皇太后一起来看皇帝。
他恨自己为什么不能立刻变成一个聋子。
这样，就不用听他的皇太祖母，单方面辱骂他的父皇，是个蠢货了。
虽然皇帝现在已经瘫在了床上。
但是从小被皇帝虐惯了康王，看着皇帝那狰狞的表情，还是觉得惶恐。
“你......你个毒妇！！”皇帝眼歪嘴斜地怒喝了一声。
他试图抬起自己的右手，去指太皇太后。
可尽管他再怎么努力，那右手抬起的幅度.......大概也就只有小拇指盖那么大吧。
关键太皇太后看皇帝动弹了，于是又拿棍儿去戳他。
皇帝真的怒极了，他嗷嗷大叫：“老毒妇！！你再戳朕一下，朕让你不得........”
“就戳，就戳，就戳，就戳戳戳戳戳........”
主打叛逆的太皇太后，拎起了拐棍儿就是捅。
边捅她还边说：“这拐棍还是先帝用过的，哀家今日就用先帝的棍儿，戳死你个瞎眼瞎心的狗东西！！”
躺在床上的皇帝，只是不能动，而不是没有任何痛感。
他被狂风暴雨般的拐棍攻击，给怼得嗷嗷叫：“好毒的毒妇！！
你与朕本无血缘之亲，朕却还是册封你为太皇太后，已然是最大的恩典。
你居然还敢戳朕~！！！来人！！来人！！”
康王才想上前劝解两句，却听太皇太后又是一声怒吼：
“放屁吧你！哀家的皇太后，本就是先帝册封的。
先帝仙逝之后，你不册我为太皇太后，怎么的？！
你还想跟哀家做平辈吗？还是说想要褫夺哀家皇太后封号？！
呵呵，你要是真敢褫夺哀家封号，哀家还真敬你是条汉子。
可你敢吗？
哀家今天就明明白白告诉你，这大荣朝，你可以不是皇帝。
但是哀家，绝不可能不是太皇太后！
今日哀家倒要看看，谁敢阻止哀家教训你！
谁要敢来劝解一句，哀家便也把劝解之人，一并戳死拉倒。
死在先帝的拐棍之下，你们一个个的，也都不算枉死了！”
康王才跨出去的腿，又默默地收了回来。
他只能在心里跟皇帝说：父皇，挺住。
他是真的不想死在祖父的拐棍之下啊。
这玩意儿说出去，丢面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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