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平县委，时间还没到九点，院子里面就一片喧嚣忙碌。
安保人员在有条不紊的指挥进出的车辆停车，参加常委扩大会议的相关领导都在陆续进场。
今天的会议除了县委常委之外，人大、政协两个单位副处级以上的领导干部都要参加，另外，像县发改局，财政局，城建局，教育局等重量级科局办的一把手要参加。
政府在县城的副县长被要求参加会议，还有就是政府办公室主任，城建领导小组的秘书长和副秘书长都要求列席会议。
会议规模比较大，常委楼的会议室不够用，县委办把会场安排在县委办公大楼二楼大会议室，会场布置由县委常委，县委办主任陈继革亲自抓。
这么大的会议，气氛忙碌紧张，而在会议开始之前，各方面的干部互动也非常的微妙。
凌峰这边有干部来汇报工作，高艺那边也有人过去，当然，张沈阳那边的干部最多，这种汇报似乎也预示着一场大的碰撞正在酝酿，让本来就蛮紧张的气氛更加紧张。
曹睿又倒了一杯茶，这一杯茶是给公安局长宋春波倒的。
宋春波突然过来还是让人意外，曹睿倒茶之后，又进凌峰的办公室跟他讲：
“现在，春波县长在外面喝茶呢！”
唐荣一听宋春波来了，他立刻站起身来道：
“县长，我就不耽误您的宝贵时间了！宋县长还有重要的工作向您汇报，我这点事反正也不急！”
凌峰笑道：
“唐荣，你回头多和曹睿联系，下班之后隔三差五可以安排一点小活动，督促曹睿安排！”
得，凌峰这一句话曹睿就明白今天两人谈得到位，曹睿要恭喜凌县长，下一次在雍平搞活动又能有新对手了。
宋春波和凌峰见面握手，曹睿也出去了。
一出去就碰到了陈寒月。
陈寒月今天穿着小西装，职业性特别高，她小脸红扑扑的，那模样像是个准备参加毕业典礼的女大学生。
“怎么了？陈秘书！”
“师父，我好紧张，心砰砰跳！”
“你紧张什么？又不是准备私会情郎！”曹睿道。
陈寒月脸更红，瞪了曹睿一眼：“师父，你现在真像个油腻大叔了……”
她顿了顿，凑到曹睿身边，压低声音道：
“我听很多人讲，说今天的常委会是书记和县长的对垒，说是火星要撞地球，我看这些人个个都神色严肃，他们紧张，我也就紧张……”
“你听谁说的？那都是胡说八道的！”曹睿道。
“你今天又不参会，把自己手头的工作干好就行了，管那么多干啥？天塌了，有高个子扛着呢，知道吗？”
“知道了！”陈寒月道，从表情看，感觉她的情绪舒缓了很多。
而曹睿自己呢？
他嘴上说得冠冕堂皇，被陈寒月这么一讲，他心里真紧张了。
陈寒月紧张，因为她是受别人影响，看人家紧张她被情绪传递了。曹睿不一样，他太清楚所谓火星撞地球会是什么后果了。
张沈阳在雍平工作了多年，树大根深，关系盘根错节，而且这个人老谋深算，对权力的掌控运作非常厉害。凌峰有才华、有能力，关系背景也扎实，但是他要挑战张沈阳能行吗？
曹睿作为凌峰的秘书，他太清楚凌峰在暗中做的工作了，凌峰和市委秘书长孙平安的关系现在走得很近，孙平安在暗中给凌峰准备了很多政治资源。
在目前雍平的县委常委之中，凌峰一直都在努力的争取他们的支持，有些工作做在明处，有些则是在武德那边暗中运作。
凌峰做了这么多准备，又酝酿了这么大一个战略项目，现在这个项目整个雍平县都在热议，在这种情况下，凌峰会不会摊牌动手？
可能性很大啊，凌峰做事雷厉风行，敢打敢拼，这事儿如果能做成，雍平的发展会翻开里程碑式的新篇章，在未来五年，雍平社会将进入高速发展的快车道。
但是曹睿是个悲观主义者，他会忍不住去想，如果这事儿没成呢？
这个问题曹睿不敢深入去想，用一句话概括就叫细思极恐……
时间过得非常慢，终于九点半快到了，凌峰从办公室走出来，他手中拿着一个文件夹，曹睿在门口等着他。
从凌峰的表情上，曹睿看不到任何情绪，他只淡淡的说一句：
“在主楼会议室吗？”
曹睿道：“是的！”
然后就是沉默，到了常委楼下面，曹睿看到了常务副县长高艺，高艺今天一身白衣，头发用发胶定型，戴着无框眼镜，犀利干练，英姿飒爽。
这种会议常委们都在最后，高艺和宣传部长覃焱一起上楼，一路谈笑风生。
凌峰上楼的时候，无巧不巧，碰到了副书记赵大全，凌峰道：
“赵书记，您这中山装穿着不错，凸显气质！人特别精神！”
赵大全哈哈一笑，道：“县长，不行了，我年纪大了，有时候稍微打扮一下都是老黄瓜刷嫩漆，面子可以，底子不行了……”
曹睿特别佩服的就是这种场合，领导总能信手拈来找到话题，而且还能聊得投机。
赵大全和凌峰之间几乎是没有交集，他们两人也不可能很投机，但是就这么偶遇的功夫，两人几句对话，给人的感觉没有一丁点违和感，特别像是老朋友，老战友之间的聊天。
最后面是县委书记张沈阳，他身边簇拥的人就多，他的声音洪亮，嗓门粗大。
曹睿到了楼上还听到张沈阳的声音：
“今天这个会规模再扩大，干脆就直接召开全县干部大会了，我看县委的会议室还是小了！以后有一定规模的会议，我们可以考虑去广电局，用他们的会议室！”
张沈阳这么一讲，自然又是各种随声附和，曹睿跟着县长一起进了会议室。
会议室的布局最中间是椭圆桌，椭圆桌以主位为中心一共摆了十几把椅子，这是县委常委的位置。
外面再摆一圈，椅子多很多，这是副处级以上干部的坐席，再外面就是科局办一把手的位置，曹睿则是在会议室进门的地方落座。
这个会议室布局以及座位图县委办都提前做好了，通过网络渠道分发到了各单位，曹睿坐的椅子后面贴着名字，但是没有水牌。
而他前面正科级干部面前都摆着水牌，水牌上面都清楚的写着名字，看上去更加一目了然。
曹睿坐下之后把本子和笔都摆好，准备做详细的会议记录，他感觉好像会议室很多目光往自己这边看过来，他抬头有些迷茫。
他再扭头，心里“咯噔”一下。
不知什么时候，张沈阳竟然就站在他的旁边。
他立刻站起身来：“书记！”
张沈阳没有理他，而是用手敲了敲桌子：
“今天会议是谁安排布置的会场？”
县委办副主任梁民一脸紧张的跑过来，道：“书记，会场是我安排人布置的，是不是有疏漏？”
张沈阳用手敲了敲曹睿的台面：
“这里为什么没有水牌啊？你们的工作失误很大啊！”
“这……”梁民一时被问懵逼了，县委之前有规定，正科级以上的领导干部参会要求安排水牌，曹睿级别不到。
实际上今天因为是常委会，常委和人大政协以及政府的领导安排了水牌，科局办中确认出席的局长有水牌之外，其他的局长都没有安排水牌！
梁民比较为难，因为官场上等级森严，但是这种森严的等级都在潜规则里面，明面上一般是不讲这种的。
因为我们都讲人人平等，只是分工不同，梁民如果给张沈阳解释，说只有科级以上干部安排水牌，这就是不讲政治嘛，梁民是专门搞政研工作的，他不会轻易犯这种错误。
他不解释，就僵持在这里了，整个会议室大家大家都往这边看，曹睿的心理压力太大了。
还好，张沈阳自己把这个僵持解除了，他道：
“以后会议的水牌人人都要有！人家参加这种重要的会议，要的就是这个味儿，尤其是年轻干部，你做个水牌举手之劳，但是这个味儿就不一样了！
大家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哄！”
一屋子人都笑起来了，张沈阳基层干部出身，身上自带一股子乡土气，讲话直白，一句中的。
他讲水牌这事儿，就把当官要面子装逼的这种心态一下讲到位了，开会的时候面前放一个牌子，牌子上面写着名字，这可不就是逼格高吗？
曹睿这种年轻干部，从来就没有参加过这种级别的会议，今天第一次参加，紧张得心脏砰砰跳，这个时候多给曹睿一张水牌，这看似是小事，对曹睿来说可能还真不算小事儿。
冷静下来想，张沈阳并不是真为曹睿打抱不平，他就是用一个小问题为契机，直接就把自己的气场释放出来了，今天这个常委会的调子和气氛，他通过这么一个简单的方式就定下来了？
曹睿重新落座之后，感觉就更不一样了，实话讲，他为凌峰捏一把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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