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三桂对于张鹿安的问候非常吃惊,见面不呼名而喊字,这哪里像敌我双方的会晤?
分明有一种老友相见一般的松弛感。
只是吴三桂毕竟在此之前主动放弃了“帝号”,既然已经放低了姿态,自然不得造次,连忙站直身体拱手致敬道:
“三桂见过陛下。
忆昔辽西战事,犹如昨日,陛下对三桂的相助之恩,三桂是没齿……”
张鹿安不待吴三桂说完,已经提前坐了下去,弄得吴三桂尴尬不已,只能停止说话,然后装模作样地坐在了另一侧。
却见张鹿安让马德去打开了所有的窗户,透过窗户可以看到,中汉军水师力量在东,至少有数百艘大小战船在虎视眈眈;
吴周军水师则是在亲军水师左将军周珍和亲军水师右将军赵天元率领下,停泊在西边,对着中汉军水师针锋相对地警戒着。
张鹿安再次开口说道:
“吴帅把部下训练的甚是雄壮,令人心生敬意。
可惜的是,如果这些精兵强将全部能为国家所用,而不是自己人自相残杀就好了。”
“陛下所言极是,只是匹夫尚不得自由,更何况王公?”
“不打哑谜,如果朕要你交出这些精兵强将,你有什么条件?”
张鹿安变得直来直去地说道,吴三桂看了张鹿安一眼,两人都不再年轻,但是豪情均在,吴三桂爽朗地说道:
“依我看陛下的雄师似乎更加雄壮,可是三桂却不敢有所觊觎。
三桂只想守护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不被他人抢夺即可,哪里敢提什么条件?
如果陛下真的能够把我部当成自己人,三桂愿意南伐缅甸以自赎。
还请陛下让开大路,让我等回师云南,到时候永结同好,岂不是两全其美?”
张鹿安不置可否,而是突然指着东面的一些船只,转换话题道:
“看到了吗?
那里是王自羽率领的新编水师。
不久前,他还是阁下麾下的大将,如今也算是弃暗投明了。”
吴三桂冷冷地看了一眼窗外,并没有回复,张鹿安继续不慌不忙地说道: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其实朕与王自羽兄弟还是挺有缘的。
三十一年前,朕率领羸弱之师,在洞庭湖击败了西军水师精锐,击杀了西军的水师主将潘独鳌和王四,俘获了大量的战船和造船硬木。
为我方造船事业打下了坚实的基础,算是积累了军事上的第一桶金。
那个时候的王自羽,还是一位不满二十岁的年轻水师副将,原本正处于血气方刚的年纪,却不敢与我军作战,而是直接率队逃去了湘阴。
如今想来,岂不是天命注定?”
“王自羽在云南也不算智勇之将,思谋甚浅。”
“或许是吧。
但是阁下不会以为贵军之中只有一位王自羽吧?
识时务,懂进退的人,其实大有人在!
或许他就是阁下身边最信任的人……”
“陛下这种挑拨离间的话,说的也太儿戏了吧?”
“哈哈,不急,时间会证明一切的。
此时此刻,朕突然想到了一首诗:
西风吹老洞庭波,
一夜湘君白发多。
醉后不知天在水,
满船清梦压星河。”
“陛下念的一首好诗,只是三桂实在无心感受。”
吴三桂毕竟还是比张捡更有文化一些,他只是对张鹿安的跳跃性思维有些跟不上节奏,不知道张鹿安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张鹿安继续不忙不忙地说道:
“朕想说的是,早在三十多年前,也是在洞庭湖上,朕当时就是因为这首诗受到启发,朕就已经开始布局了。
包括山西、陕北、陕南、川南四地,朕从捉襟见肘的兵力之中,挑选干员前往四地进行布局……
所以朕得天下,非仅因天时,更因思量深远、早有安排。”
“包括今日之事?”
“你说呢?”
“那如果我当初没有主动举兵,还会有今日之事吗?”
“那朕虽然心中很想,但除了宣讲大义以外,终究还是出师无名。
吴三桂,你自己难道没有发现吗?
你每次在关键之处的选择,都是仅仅从一己私利考虑,可以说从来就没有真正做出过正确的决定!
辽西是,山海关前是,如今也是。”
“正确决定?
哈哈……
无非是成王败寇罢了。
况且,我也不一定会败吧?”
“哈哈,你之前不是急于知道我方调兵的原因吗?
朕现在可以明确告诉你,朕已经在四方筹调了百万大军,兵分六路围攻江西西部和湖南,你的精兵强将现在恐怕已经不多了吧?”
张鹿安的话使吴三桂的内心巨震,脑海里经过一番思索后,询问了一句:
“大国有大国之兵,小国亦有御敌之策。
否则陛下也不会屈尊来见我的吧?”
看着重新又趾高气昂起来的吴三桂,张鹿安淡淡地说道:
“朕只是不忍广大百姓多受伤害,如果仅因损害朕一人之威名,而让天下百姓安定团结,朕又何惜虚名?”
“既然如此,和平乃是双方的共同之愿,难道三桂真的没有任何机会了吗?”
“朕之前也说过,朕布局了几十年,付出了如此之多的心力、人力、物力,你觉得朕会中途放弃吗?”
“那三桂唯有拼死一战,哪怕战败,也会血溅五步开外。”
气氛随之陡然地变得紧张起来。
中汉这边的武将马德斜站在张鹿安的身前,握紧了拳头,恶狠狠地盯着吴三桂,吴三桂的亲将李匡也是同样针锋相对,张鹿安却拨开马德的身体,郑重地说了一句:
“吴三桂,朕可以明确告诉你,中华域内已经没有了阁下的生存之地,不要做无畏的抵抗,那将会毫无意义!
你难道就不明白大势已去的道理吗?
你不能总是只考虑自己,对于你的长子吴应熊,他是在塞外草原战死于乱军之中,朕觉得遗憾,但是令长孙吴世璠还正值青春年少,你就不为他想想?”
“那就不劳你费心了。”
“人啊,要把眼光放的更远一些,朕听闻天竺稻米一年三熟,物产丰富,唯有宗教气氛浓厚,当可洗涤灵魂。
你啊,杀气太重,真应该多出去接受一下宗教的洗礼。
言尽于此,再也不见!”
张鹿安说完,也不去看吴三桂的表情,径直跟着张煌言下楼去了,马德在后护卫,缓缓地倒退离开。
吴三桂沉闷半晌,他旁边的夏国相说道:
“岳父大人,此处不宜久留,要不我们先回去再作计较?”
“是敌人打过来了吗?”
吴三桂受到夏国相的提醒而突然从思索中惊醒,向着窗外望去,但见张鹿安乘坐的摆渡船航行在落幕夕阳的余晖之下。
天水共长天一色,微波粼粼,湖浪不侵。
摆渡船仿佛行走在天空一般,快速地靠近彼方大营。
紧接着中汉水师大队开始向后缓缓撤退,并无丝毫的进攻迹象。
“张鹿安倒真是个君子。
那他所说的六路齐攻恐怕很快就要成真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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