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阿月手里的锅铲“咚”的一下掉在地上，跑到院子里都还没反应过来。
直到看到一个亭亭玉立的女孩从倪福山的摩托车上下来。
她惊喜的喊了一声：“莹莹！”
然后冲到女孩面前，把女孩紧紧抱进怀里。
她大声的哭泣，身体抖个不停：“你终于回来了，你终于肯回来看我了！”
郁从心和妈妈并肩而立，打量着这个没什么印象的表姐。
倪莹是郁阿月的大女儿，却跟郁家不亲，郁从心小时候的记忆中，对她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
说起来跟有一个人的情况很像，就是成功逃过亲生父母pUA的郁小英，郁从心的小姑妈。
倪莹一身灰蓝色套装，背一个小皮包，长发规规矩矩的梳到脑后，用一根黑色橡皮筋束着，脚上一双黑色坡跟凉鞋。
倪莹五官秀丽，皮肤淡小麦色，画了淡妆，整个人给人的感觉不惊艳，却很知性、很舒服。
但是她的表情很冷，数年不见的母亲抱着她痛哭，她却有些不耐烦，只是极力隐忍着。
反而是看向郁建华和李秋红的时候，神色才柔和下来。
李秋红笑着说：“别在院子里站着啊，快进屋吧，正好今天中秋，我们好好聚一聚。”
郁建华给倪福山递了根烟：“进屋坐，我们今晚好好喝一杯。”
倪福山只是看向女儿。
倪莹推开还在哭着絮叨的郁阿月，从倪福山的摩托车上取下一盒牛奶和一盒月饼提进堂屋：
“饭就不吃了，我还约了朋友，今天就是来看看你们。”
她放下水果和牛奶，对郁建华笑了笑：“这盒牛奶给您。”
郁建华笑着说：“好啊，回来就回来嘛，还买东西干啥？”
倪莹只是笑笑，随后从背包里拿出五百元钱塞给郁阿月：
“……给，看到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我走了。”
郁阿月脸上挂着泪，鼻头眼睛红肿：
“我不要，这么多年我没给过你什么，怎么能反拿你的钱？
你这么着急吗？不在家里玩几天？你留下吃顿饭吧？”
李秋红忙说：“是啊，二哥、莹莹，从心的朋友送了好些螃蟹，已经快蒸熟了，明天可是中秋节，再有事也要吃饭啊。”
倪莹有些诧异郁阿月竟然不要她的钱，有些为难的站在那里。
郁建华拉着倪福山坐到餐桌：“坐吧坐吧，天都黑了，吃完饭再走。”
郁阿月死死拽着女儿不让她走，把她摁到餐桌旁，抹掉眼泪说：
“你坐下，不准走，我去看看菜。”
李秋红忙说：“厨房你就别管了，莹莹难得回来一次，你们母女好好说说话。”
郁从心去厨房帮忙，悄声问：“表姐和二姑的关系很不好吗？”
李秋红看看堂屋的方向，压低声音说：“是呢，你没见莹莹连声妈也不肯叫？”
郁从心问：“为什么呀？二姑以前重男轻女？对莹莹姐不好？”
李秋红声音压的更低：“不只啊，莹莹初中毕业的时候成绩很好，考上了很好的职高，毕业就分配工作那种。
你二姑不让她去上，还到处给她介绍彩礼高的婆家，你爷奶可掺和得不少。”
郁从心摇头，虽然郁阿月对自己家有恩，但以前做过的糊涂事着实不少。
“幸好莹莹姐自己有主见，出去打工了，她现在看起来过得还不错。”
李秋红小心警惕的往堂屋再看一眼：
“当初是你小姑回来跟他们大吵一通才把你莹莹姐带出去的，要不你以为她为什么这么多年电话都少有一个？”
郁从心由衷的说：“虽然小姑跟咱们不亲近，但实在是个女中豪杰。”
倪莹这时候进来：“舅妈，从心。”
李秋红急忙回头：“你找厕所吗？在隔壁。”
倪莹摇摇头，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红包给郁从心：
“听说从容考上了重点大学，你的成绩也很好，这个给你们姐妹俩，以后好好读书，别跟我似的……”
郁从心拿着红包，感受里面的份量未免多了些，推辞道：“太多了表姐……”
倪莹非让她收下：“别让我妈看见，当初我离开的时候，舅舅和舅妈帮了我很多。”
说完就走出厨房，回了堂屋。
郁从心看向李秋红，李秋红叹了口气：“收着吧。”
饭菜做好端上桌。
郁建华拍开一坛雄黄酒：“这是张老爷子送的，他说大闸蟹性寒，吃多了怕对身体有损，配上雄黄酒正好，来，难得今天人齐，大家都喝点。”
倪福山伸手挡住酒杯：“我就不喝了，一会儿要骑车”
郁建华说：“好，安全最重要。”
屋里点了灯，郁从心这才好好看清楚。
上次见到倪福山还是倪伟失踪的时候。
他星夜赶到秀水镇中学，询问郁建华一家是否知道倪伟的去向。
那一晚匆匆一瞥，之后几个月不见。
倪福山看起来苍老了好几岁，脸上的皱纹沟壑纵横，头发也是白了一半。
他是个木匠，饼干厂刚开工的时候，郁建华曾请他来做工。
不知道是否不愿见到郁阿月的原因，还是真的忙不过来，总之他拒绝了。
还有郁阿月因为救郁从容受伤住院的时候，据说他曾去医院看望过。
李秋红本来有意撮合夫妻俩和解，但后来聚餐邀请他，他从来都没有回应过。
从见面到现在，郁阿月大概也是心中有愧，不敢跟他说话，只一直拉着女儿的手。
蒸得红彤彤的大闸蟹端上桌，郁阿月往女儿碗里接连夹了两个：“你吃。”
倪莹轻轻皱了皱秀眉，挡着碗说：“我知道，你不用管我。”
郁建华和李秋红看着这没吃过的东西，都有些不知如何下手，看向郁从心。
郁从心取了一个放进碗里：“我也没吃过，刚刚上网查了一下，大概是这样。”
她用剪刀剪下蟹腿，先把蟹盖打开，金黄的膏脂发出诱人的色泽：
“这些是腮和内脏，剥下扔掉，其余的都可以吃。”
倪福山和郁阿月也没吃过这个玩意儿，大家学着她的样子吃了一个。
倪莹却熟练，尝了一口蟹黄，有些惊讶的看向郁从心，但没说话。
李秋红说：“没什么肉，吃起来还麻烦，就是味道挺特别的。”
郁阿月拿起倪莹碗里的：“我给你剥，你太瘦了，要多吃点。”
倪莹再次皱了下眉头，可是郁阿月没看见。
郁从心起了个话头：“表姐你看起来好能干，是做什么工作的？”
倪莹淡淡说：“在一个工厂里打工。”
郁阿月将蟹肉放进她碗里：“老板人好不好啊？工资怎么样？住得怎么样？”
“……四个人住一间宿舍，老板人还好，工资……三四百。”
郁阿月顿时心疼了：“背井离乡去那么远，工资也只有那么多，要不你回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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