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李正华每天都来军器监，不指手画脚，只跟在工匠们身后看。看到铸枪管的工匠用生铁，他就说：“晚辈家里做农具，用熟铁锻打的锄头，比生铁的耐用多了，不知道枪管能不能用熟铁？” 看到工匠们凭感觉瞄准，他就捡了根木棍，在地上画了个标尺：“晚辈看农民种地量行距，用这个能量得准，不知道火炮能不能加个这东西？”
工匠们一开始不搭理他，可渐渐的，有人开始试他说的办法。一个年轻工匠按他说的，把黑火药的硫磺减了些，试放时，火炮没炸膛，威力还大了些；另一个工匠用熟铁锻打枪管，做出来的枪管果然更均匀，不容易裂。
王大人把这些都看在眼里，对李正华的态度也变了，不再是应付，而是真的请教：“李迪功郎，你说的那个标尺，具体怎么加在火炮上？”
李正华故意装作不懂：“晚辈也不知道，就是随便想的。王大人可以让工匠们试试，比如在炮身上刻几道线，根据距离调整角度。”
他心里清楚，要让工匠们觉得这些改良是他们自己琢磨出来的，而不是他教的。这样一来，功劳就归工匠们和军器监，他只是个 “提建议的外人”，能最大限度弱化自己的存在。
可他也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圣上心里清楚是他的功劳，军器监的改良效果越好，圣上就越会注意他。他只能尽量低调，不贪功，不张扬，走一步看一步。
四月的军器监，春风里带着铁器的冷硬气息。院子里，一门改良后的火炮正对准远处的靶场，老工匠张师傅手里拿着火折子，紧张地看着王大人和李正华。
“张师傅，开始吧。” 王大人点头。
张师傅点燃火炮的引信，“轰隆” 一声巨响，火炮的后坐力震得地面都在颤，远处的靶子应声倒地 —— 十炮中了八炮，比之前的三炮强了太多！
“中了！中了！” 工匠们欢呼起来，围上去看靶子，脸上满是激动。张师傅更是老泪纵横：“做了三十年火炮，第一次打得这么准！还没炸膛！”
王大人也很兴奋，拍着李正华的肩膀：“李迪功郎，多亏了你！这改良的火炮，要是送到边境，将士们肯定能打胜仗！”
李正华连忙摆手：“王大人谬赞！都是张师傅和各位工匠的功劳，晚辈只是随便提了些想法，算不得什么。” 他特意看向张师傅，“张师傅，您经验丰富，要是再调整下火药的配比，说不定威力还能更大。”
张师傅连连点头：“是啊是啊！刚才的硫磺还能再减些，硝石多加些，我这就去试！”
看着张师傅匆匆离去的背影，王大人若有所思地看着李正华 —— 他不是傻子，李正华提的 “随便想法”，每一个都切中要害，可对方偏偏不居功，反而把功劳推给工匠。
这心思，不简单。
接下来的半个月，军器监的火器改良进展神速：黑火药的配比调整到了硝石 73%、硫磺 12%、木炭 15%（李正华故意留了点余地，没直接用最佳配比），威力大了三成，炸膛率降了九成；枪管改用熟铁锻打，还加了散热孔，连续发射也不容易裂；火炮和火枪上都加了标尺，准头提高了一倍。
王大人把改良后的火器样品送到宫里，圣上看了试射，龙颜大悦，立刻下旨：“军器监加快生产，每月造改良火炮五十门、火枪两千支，送往边境！李正华有功，赏银五百两，锦缎十匹！”
李德孝把赏赐送到静云府时，李正华连忙推辞：“李公公，这功劳不是晚辈的，是军器监的工匠们的。晚辈只是提了些不成熟的想法，不敢领赏。”
李德孝笑着说：“李迪功郎客气了！圣上心里有数，这赏你必须领。另外，圣上还说，让你继续在军器监盯着，有什么需要，随时跟他说。”
李正华没办法，只能收下赏赐，心里却更谨慎了。他知道，圣上的赏赐是认可，也是提醒 —— 他在火器改良上的作用，圣上心里门清。
第二天，李正华去军器监，把五百两银子分给了工匠们，每人十两，张师傅多给了五十两：“各位师傅辛苦了，这是圣上赏的，大家分了，买些酒肉补补身子。”
工匠们又惊又喜，张师傅握着他的手：“李迪功郎，你真是好人！这功劳明明是你的，你却把赏银给我们，我们……”
“张师傅别这么说。” 李正华打断他，“没有各位师傅的手艺，再好的想法也没用。晚辈只是运气好，提了些想法而已。”
王大人看在眼里，对李正华的敬佩又多了几分。他拉着李正华走进书房：“李迪功郎，你这么低调，是怕惹麻烦？”
李正华没否认，苦笑道：“晚辈只是个商户，能为朝廷做点事就够了，不敢贪功。军器监是各位师傅的心血，功劳理应归大家。”
王大人叹了口气：“你是个聪明人。军器监里不缺手艺好的工匠，缺的是你这样的巧思。只是…… 圣上看重你，你想藏也藏不住。以后有什么事，你尽管跟我说，我会帮你。”
李正华心里一暖，连忙道谢：“多谢王大人。晚辈只求能帮将士们多做些有用的火器，别的不敢奢求。”
从书房出来，李正华站在军器监的院子里，看着工匠们忙碌的身影，心里五味杂陈。改良火器的第一步算是成了，可接下来的路更难走 —— 边境的将士们等着用新火器打胜仗，圣上等着他继续出成果，军器监的工匠们等着他的 “想法”，而他，只能小心翼翼地走一步看一步，尽量弱化自己的存在，却又不能停下脚步。
春风吹过，带着远处靶场的火药味。
李正华知道，他已经卷入了这场战争的漩涡，再也回不去那个只做香皂、花露水的商户日子了。但他不后悔 —— 改良的火器能救更多将士的命，能帮朝廷打赢胜仗，能让百姓过上安稳日子，就算冒险，也值得。
只是，他不知道，这场火器改良，会把他推向更高的位置，也会带来更多的风险。
未来的路还很长，很险，他只能握紧拳头，谨慎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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