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人，一边咬牙切齿的吃着杂面坨坨，一边羡慕嫉妒恨的看着那些油浑涂满嘴唇的家伙。
特别是排在第四队的人。
就差一点！
就差一点，待遇差别就那么大。
饭食不多，足够吃饱，但不会太饱，有些心思灵动的，甚至想趁人不注意，装点肉菜面食回家。
哪能让他们这么如意。
这些花招，早在黑牛城的工程队扩张的时候，就有无数人同样用过。
这回来监工和指挥的人，也是从这样的新人里逐渐成长起来的。
“吃完，待会干活你带着也没用！\"
“就这么多，吃多了容易撑死，我可警告你们，我可见过撑死的，我们可不管赔！”
“好好干活，只要好好干，下午放工的时候有粮食，有钱，就看你们卖不卖力！”
工头和监工轮番出来喊话，把些不老实的拉出来批评教育，一边同样吃得满嘴流油的衙役们，也来掺和恐吓。
弄得整个工地上，气氛有点奇奇怪怪的。
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拿着棍棒，逼着人吃肉吃干饭的。
奇怪算是奇怪，吃饱了肚子还能休息一会，有些人开始琢磨了。
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比做长工还舒服呀。
哪个地主才能供应得上这么多人大鱼大肉一顿干饭的吃喝？
想太多也没用。
一些想偷偷溜走的也准备看看再说。
中午休息时间不长，但足够让众人缓过神来。
下午的进度就开始加快了。
谁也不知道晚上还有没有吃喝，但手里没停家伙。
吃饱喝足休息够，有的是一把子力气。
赌了。
“太浪费了吧，给泥腿子吃这些好东西，还不如多拉几个人过来，鞭子棍棒下去，看他们敢不敢偷懒！”
洪泽县的衙役剔着牙缝里的肉筋，有点打抱不平的给黑牛城的管事说话。
管事笑了笑，有些不卑不亢的回话。
“这都是大人们的安排，具体有些什么高招我们也不敢问呀，只能想着法子好好执行罢了！”
听说是上面大人们的安排，闲着无聊的衙役们也不敢多话了。
黑牛城拉着他们跑了一趟，混了一顿上好的肉食酒菜不算，每人还有两吊崭新的淳熙元宝铜钱。
铮亮铮亮的铜钱，可不是糊弄人的铁钱。
活儿不多，话好听，酒菜好，还有铜钱拿。
绝对的美差。
衙役们也只是凑个话头，跟管事的混个脸熟，哪里敢管其中的门道。
跟着混就是了。
几个工程队的管事，这样的情况见得多了，拉着虎皮糊弄的事情也经常干。
只要不涉及底线，没干扰工程队的管理和施工进度，由着这帮衙役们吃酒偷懒，一点也不见怪。
整个事情的发展，终于逐渐向着黑牛城的意思动弹。
下午，天还没黑，管事的就像急着回家一样，催着工程队伍开始收工，还有人工结算。
心中多少有点期盼的壮丁们，没有等到中午那顿同样的饭菜，却等到了比饭菜还实惠的报酬。
有报酬啊。
大家还以为被抓壮丁是白干活，是可能挨打的苦累活呢。
没想到中午混了顿干饭，下午竟然发钱发物资。
钱不算多，普通的人一般只有五六十文铜钱，进度快干活受到夸奖的多一些，有个七八十文。
进度排在前面的，连上中午的奖励，得有一百二十文上下。
这还不算，衣服白送！
铁器工具什么的，全都回收存在了专门的地方，可刚来时发的一套衣服鞋袜没有再收回去。
说是什么工作服劳保福利。
白得一套衣服肯定高兴。
这料子还不错，耐磨。
除了这些，每人还有两斤米两个鸡蛋半斤鸡肉二两油。
米是舂好的白花花的大米，一点谷壳杂物都没有，纯粹颗粒饱满粒粒有光的大米。
鸡蛋不大，比不得水边人家养鸭存下的鸭蛋。
可能吃鸭蛋的人家也不多，全都存着换米面粮油钱呢，谁能没事煮两个鸭蛋瞎霍霍。
这鸡肉同样奢侈。
每人发两个鸡蛋半斤肉，实在。
这油就有点金贵了。
对于平常百姓来说，金贵程度仅次于盐。
为什么鱼获卖不起价，就算卖不出去，也算肉食，怎么会让农家吃不起肉呢?
这就关乎油盐的问题了。
除了动物油脂之外，能出油的东西不少，只是产量喜人，比肉还贵的价格，一般人哪里用的起。
盐就更不用说，官营，不得不吃，就不得不受官府的盘剥。
这一趟壮丁之行，四百多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
放工的时候，众人听明白了管事们说的话。
这就是工钱，这就是福利。
明天再来，还有！
嚯！
这哪里是抓壮丁干活。
这简直就是送温暖来了。
最牛叉的渔家可能在湖面上干一天活，赚的要比这个多。
可打鱼是个靠天靠运气的事情，哪里比得上甩开膀子挖土挑土就能换上好几十文铜钱，更何况，还有合起来也得好几十文的福利。
干一天，就有一天。
这是个好活儿。
反应过来的壮丁们，甚至开始问，明天什么时候来，能不能多来点人，有什么什么亲戚干活有力气等等。
反正是急不可耐的准备把明天的活揽上。
谁也不知道这挖土还能挖多久，自然是自己人多挖一天多享受一天。
工程队管事的见得多了，早就准备有成熟的章程。
一村要一个领头的，负责统计人数，带领队伍，通知周边邻居亲朋好友，必须得能干活的。
早上带人来，下午放工带人回家。
工头多一份工钱，但有事，工地上先处置工头。
每个村凑一个伙食队伍，工地上提供饭菜材料，以后，就得自己开伙做饭。
一趟趟一条条的规矩讲解开，有听懂的在琢磨怎么搞合适，有没听懂的准备学别人，不能落下便宜不占。
闹哄哄的一阵捣鼓，新选出来登了名字的领头人，开始领着自己的队伍回家。
带着丰厚的工钱。
可以说，近些年都没有干过这么爽利的活计了。
干完活，直接发钱发福利，一点都不克扣纠缠。
大买卖！
大主顾！
明天，还得赶早来才行。
看刚才那个问话的架势，明天来的人肯定更多。
弄不好，来晚的人就混不到这么好的活儿了。
金老头看着散去的人群，狠狠的吧唧了一口手里的旱烟，说道：
“火种散播出去了，谁要是阻止，那就是跟这千把号的百姓过不去！”
“一箭双雕，一事两用，咱们黑牛城有章有法的，还能怕什么水匪？要么不来，要来就给他一锅端！”
工地管事的负责人在金老头面前姿态摆的很低，一个码头的工程管事和一个船队的老大，地位肯定差别大了，能在这样的头领面前混个脸熟，搞不好以后也能拉一把。
金老头需要成绩，他也需要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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