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城内,流浪地球2的拍摄棚里,弥漫着一股焦灼的情绪。
“卡!第十二次了!沙屹老师,你那不是下令,是念课文!”
“罗文,眼泪呢?你演的是舍不得战友前辈赴死,不是木头桩子!”
“莎拉,你眼里要演出来的是悲痛、是不舍,不是困惑!”
副导演王平把对讲机摔在监视器上,额头上的汗珠顺着鬓角往下淌,后背的衬衫早就被汗浸透了。
片场鸦雀无声,几十号工作人员大气不敢出。
饰演航天中队队长张鹏的老戏骨沙屹老师,脱掉沉重的航天头盔,露出满是疲惫的脸:
“王导,我真尽力了。‘五十岁以上出列’这句话,我喊了十几遍,可就是找不到那股劲儿。
——不是凶,不是硬,是……是那种把生留给别人,把死扛在自己肩上的决绝。”
新人演员罗文攥着头盔带,手指都泛白了。
他饰演的年轻军人,要在张鹏下令后,一边敬礼一边哭着喊“队长”。
可每次开拍,他的眼泪都像焊死了一样,挤出来也显得假。
“王导,我体会不到那种感觉……我没经历过生离死别,不知道看着长辈替自己赴死是什么滋味。”
外籍女演员莎拉更是手足无措。
她饰演的女航天员,需要全程敬礼,无声大哭。
可她眼里的情绪始终差一层。
“王导,我明白台词的意思,但我不懂,为什么是‘五十岁以上’?”
“为什么他们愿意主动赴死?这在我的国家,很难理解这种集体牺牲。”
王平急得原地打转,现在片场的排期越来越紧了。
再拍不完,这部分戏就会严重影响后续的拍摄。
谁都承担不起这样的后果。
想了想,他只能掏出手机,拨通了总导演苏秦的电话。
因为拍摄不力,他的拨号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苏导,你快来救救场吧!‘出列’这场戏太难了。”
“我们NG了几十遍,怎么拍都不对!”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传来苏秦沉稳的声音:“我二十分钟到。”
他现在还在别的片场工作,想立马过去是不现实的的。
二十分钟后,苏秦走进片场。
他没穿导演服,就一身简单的黑色t恤和工装裤,脸上没带任何表情。
可一进门,原本焦灼的空气仿佛都静了下来。
王平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冲上去:“苏导,你可来了!”
“沙屹老师找不到感觉,罗文哭不出来,莎拉理解不了核心精神,你快看看!”
苏秦没急着看监视器回放,而是走到布景中央。
那是模拟的航天中队船舱,冰冷的金属质感,墙上挂着“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标语。
他示意所有人围过来,包括场记、灯光师、道具组的师傅:“大家坐下来,我给你们讲几个故事。”
没人敢反驳,纷纷找地方坐下。
苏秦的目光扫过沙屹老师、罗文、莎拉,缓缓开口:
“你们觉得‘五十岁以上出列’是一句台词,可在我们这片土地上,这是真实发生过的事。”
他看向沙屹老师:“沙老师,你演的张鹏,是老兵,是队长。08年汶川地震,震中茂县断了所有联系,15名空降兵要从5000米高空跳下去。”
“没有地面引导,没有气象资料,甚至没有降落伞备份——那就是盲跳,九死一生。”
“带头跳的是48岁的李振波,他是整个空降兵部队里年纪最大的,他在请战书里写‘作为一名空降兵老兵,责无旁贷’。”
苏秦的声音不高,却像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
“他跳下去的时候,没想过能不能活,只想着打通生命通道。”
“沙老师,张鹏喊出那句话时,心里想的不是‘我要赴死’,而是‘我是老兵,我该上’”
“——这是刻在骨子里的责任,不是演出来的。”
沙屹老师的身体猛地一震,他攥紧了拳头,指节发白。
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也是一名老兵。
当年边境冲突,父亲也是主动请缨,说“年轻人还没成家,我上”。
那时候他不懂,现在听苏秦一说,父亲当年的眼神,
和李振波跳出机舱时的眼神,重合了。
苏秦又转向罗文,眼神柔和了些:“小罗,你哭不出来,是因为你没见过那种‘把生留给你’的守护。”
“98年长江抗洪,九江大堤决口,20米宽的口子,洪水像猛兽一样冲进来。”
“南京军区副司令员董万瑞中将,60多岁了,第一个跳进江里,喊着‘国家利益高于一切’。”
“身后的战士们手挽手筑起人墙,有的才18岁,有的50多岁。”
“他们都知道,人墙可能被冲垮,但他们不能退——因为身后是数十万老百姓的家园。”
罗文的肩膀开始发抖,眼泪不知不觉涌了上来。
他爷爷就是当年的抗洪战士,家里还留着爷爷泡得发白的军裤,
爷爷总说“那时候没想别的,就想把大堤守住”。
以前他觉得爷爷在说大话,现在才明白,那是拼了命的守护。
最后,苏秦看向莎拉:“莎拉,你觉得这种牺牲难以理解,可责任和担当,是人类共通的精神。”
“86年切尔诺贝利核爆炸,辐射剂量是广岛原子弹的400倍。”
“62岁的防化兵司令皮卡洛夫上将,不让年轻战士去送死,自己开车冲进辐射区测量。”
“他说‘我老了,把生的希望留给年轻人’。”
“最后,15名苏联将军带头冲进核废墟,用血肉之躯封住了反应堆。”
莎拉的眼睛红了。
她想起了自己的祖父,二战时是一名医生,在战场上救死扶伤,最后牺牲在前线。
祖父留下的日记里写着:“总得有人站出来”。
那时候她不懂,现在她明白了。
无论是张鹏,还是皮卡洛夫,他们都是“站出来”的人。
“所以,”苏秦站起身,走到船舱中央,拿起一个航天头盔。
“张鹏的‘出列’,不是命令,是传承。”
“年轻战士的眼泪,不是懦弱,是感恩。”
“女航天员的无声大哭,不是绝望,是敬畏。”
“这不是一句台词,是无数先辈用生命验证过的——危难当前,唯有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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