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钰睡得不算好，她一早醒来，房间里的钟表已经是下午四点。
房门适时敲响，“时钰小姐，您醒了吗？”
接待员的声音很冷。
她清醒一会儿，下床开门。
“这是您的晚餐，请享用。”
“我怕有毒。”
她直言道，没有接过餐盒。
接待员解释：“受管理局影响，您睡眠过多，吃下这顿晚饭能缓解您体内磁场。”
“没骗我吧？”
“不骗您。”
时钰将信将疑，她接过饭盒，关上门。
她吃了一半就不吃了，再打开门时，接待员仍然站在门口。
他似乎又在笑：“那么，我送您出去。”
出来后，时钰再回头，银行已经消失。
她走了几步，接待员在她身后。
今天的霞空，尤其紫红。
巷道周围的建筑都染上淡色彩光，她踩入一道霞光之内，热风吹不散背后萦绕不去的寒意。
她顿了顿，却是仰头，树梢上，一只披散淡红光晕的飞鸟，隐秘藏在角落，不引人注目。
她头也不回：“江淮然，你还要角色扮演多久。”
沉寂半响，树叶翻绕，风鸣不羁。
低狂，不，应该是一声招摇的浅笑。
不足以引人注意，却足够让时钰心惊。
她头顶悬一道阴影，地上蔓延的紫红霞光，仿佛血液渗路，阴寒交杂粘稠感，惴惴杀意！
“找到你啦！”
轻巧呢喃，病态至极！
她屏住呼吸，往前大跑，身后没有脚步声跟来……
忍不住回过头，霞光映照，视线所极当中，少年单指拎着黑色面纱，他站得散漫，仍是一身白衫黑裤，热风吹席微碎短发，他纤薄红唇荡笑，梨涡漾甜，眸色非常……不乖。
他看到她跑，也不追。
只是随意地站在原地，与她目光相撞时，举起手往左右晃了晃，冲她打招呼。
精致脸孔一点没变，笑容也是。
时钰跑出巷子，弯腰喘气，水泥地上有道小水洼，层影明亮，照着她的眼睛，那里面，怪异情绪在冲破牢笼，涌现。
“找到我……杀我？”
她微微笑了一下，目光变得坚定，随后在附近超市买了一把非常尖利的水果刀。
天色逐渐阴青，夜幕即将降临。
经历了短暂逃亡，时钰在一家奶茶店里暂时休息片刻，手机弹出短信：
千年银行：恭喜，你已解封账户，请自动下载App查询存取物品。
底下是链接。
她在店里待了将近两个小时，心情平复得差不多了。
外面夜色正暗，路灯晃眼。
她沿着小路往下，漫无目的，像只幽魂一样闲逛。
“不回家吗？”
有道声音这样问。
时钰顿足不前，那道阴影再次盘旋于头顶，一只手从后向前圈住她的颈，静默许久，只有风在涌动，他没几秒便破了防似的大笑。
“抛弃我……时钰，你抛弃我……”
他语气充溢难以言喻的情绪。
时钰抿抿唇瓣，垂眸说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实在好奇，亲手杀死的人，靠着什么来到现实世界，还成为了系统的同事。
江淮然却是扼住她，清冷冷道：“我要杀了你。”
“那你杀啊。”
时钰不见惊慌，她甚至掏出新买的水果刀，挣脱他的束缚，一把甩给他，口中直言：“你杀。”
手中执刀，江淮然愣了半响，再抬眸，一滴滴泪从眼睑直直坠地，他鼻尖，脸颊泛泛薄红，漂亮极了。
“你太坏了。”
他扔掉刀，站在原地，也不动。
时钰拾起刀，擦拭两下塞入包里，她抬脚继续向前走，身后有清浅脚步声跟了上来，伴随一些细微哭泣声。
步至小区楼下，清洁工清扫垃圾桶，天气太热，积攒一天的各种垃圾杂在一块，腐烂的香臭味。
“你把我的猪吃了？”
江淮然鼻音里透着不可置信。
“你怎么知道？”
“……嗅到了。”
时钰噗呲一笑：“你鼻子这么灵敏，该不会变成嗅觉怪了吧？”
“我成为怪物，你会嫌弃我吗？”
他骨子里，自卑仍然不灭。
她踏入楼道，与在外的他仅一步之遥，却是一明一暗。
璀璨星月在他身后，影子被光线拉得稍长，他眸色认真，在时钰眼里，他很耀眼，至少周身死气褪去，变得纯澈温良。
时钰顿了半响，开口便是：“离我远点。”
“……我不呢？”
她盯着他可谓无惧的凤眸，晒笑：“不杀我就滚远点。”
这话，更加凶狠，至少江淮然听着是这样。
他紧紧咬唇，不语。
时钰转身走上楼梯，听到声响，她在楼梯站定，注视跟过来的少年：“不要跟着我。”
“我不。”
“你……”
时钰住了口，她凝望少年难过的眼睛，听他说：“你记恨我，那就把我杀掉吧。”
“我杀死过你一次。”
“那就再来几次。”
“你有病。”
她不想再聊，不再看他，只说：“江淮然，好好做自己。”
她知他本性不坏，是环境迫使他成为罪恶之人。
现在，他有了新身体，也有一个未知却很好的身份，他该去治愈自己，而不是怀念过往。
特别是，像她这种从骨子里就伪善的人。
从不值得被人喜欢。
况且，江淮然也不知道喜欢是什么，他只会依赖和占有……
“时钰说话好搞笑。”半空，他嗤笑：“既然招惹了我，就不要怪我死缠烂打啊。”
“时钰，光动嘴皮子赶我走，算什么？”
他在激她。
时钰不为所动，她干脆冷脸：“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你不杀我，就不要打扰我，谢谢。”
谢、谢……
江淮然骤然白了神色，盯着她的背影，沉眸：“不就是杀人吗？我也可以一起。”
一句话让周围空气瞬僵。
他一步步走至她身后，牵她尾指晃了晃，和她回头对过来的眼睛相撞。
他扯出一个乖巧的笑：“我去杀掉那个人。”
她有一点思考错了。
就是灵魂中的劣性，纨绔不去，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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