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臂少年独坐城头，
陈恭这些天没和人说过一句话，
自从回来以后，他就像是死了一样。
刘续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现在也没资格去说什么。
毕竟，
是他们所有人没有保护好陈恭。
每天石奶奶都会亲自带着煮好的饭菜去到城头那座简陋的小帐篷底下，亲自给陈恭喂几口饭。
“等过些天啊，你和奶奶回去，我这把老身子骨还有点用，我养你。”
“你已经做得够多了，他们不理解你那是因为他们没有亲身经历过这般痛苦。”
“来，这是之前的衣服，我看见有几个破洞，给补起来了。”
陈恭像是个行尸走肉，双眼无神，但是石奶奶对他说的话他都能听到。
眼底的金烛已经熄灭，
少年已死，
心火飘摇。
“奶奶，明天不要来了，这城头太高，爬起来太累，太累了啊。”
陈恭低声看着远方：“太累了。”
石奶奶眼角湿润，她当然知道陈恭话中的意思，
这么多年，太累了。
“明天我带你回去。”石奶奶转身离开，
她和玉玄城里许多老弱妇孺一样，自己的孩子死在了玉玄城，就埋在那片荒林。
她也和许多人一样，早就哭得泪已干。
人生太苦，也太累，回去吧。
……
星空黯淡，
被乌云遮蔽。
昏沉夜空上方掠过的风要比凛冬之时更加寒冷刺骨。
陈恭保持着这个姿势已经坐了很久，他靠在城墙上面，看着远方夜空，那里什么都没有，但又好像什么都有。
轻微的脚步声响起，
城头上出现了一个人。
那是个满头白发的老者，他来到陈恭身前，眼神漠然：“你还是不要回到神州去最好。”
“你保护了玉玄城，但是你杀了那么多人，你敢保证回到神州之后你不会再杀人？”
“你无法保证。”
“你听啊，城外，是那些死去的人凄厉的惨叫。”
“你看，城外尸骨累累，他们从地底之中爬了起来，他们身形腐烂，怨气冲天。”
“这是拜你所赐，你可算过你杀了多少人？”
“几千？还是几万？”
白发老者注视着陈恭，神色冷漠道：“回去了你也是个累赘，不如就死在这里吧。”
说罢，
白发老者走进了黑暗之中。
下一个，
出现在陈恭面前的人让他意想不到，
一直没有过任何动作的少年，身子前倾。
戏腔响起，
妇人走到陈恭面前。
她神色温柔，极为心疼的看着陈恭。
“你已经做得很多了。”
“是他们不懂珍惜，怪不了你，还想听黄梅戏么？我能再唱给你听。”
曲调响起，如那夜，又比那天夜里悲伤许多。
两行清泪从少年脸颊滑落，
眼中逐渐浮现出解脱。
妇人走了，遁入了黑暗。
黑夜又陷入沉寂，不知过了多久，让陈恭无比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还在这里坐着干什么？”
浑厚的声音响起，陈恭惊讶得抬起头来，眼前站着的人是那位教导他，同时还帮助他许多的将军。
“您……”
“你为什么在这里坐着？”
没等陈恭说完话，将军皱着眉神色严肃问道。
陈恭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将军走到陈恭身旁，说道：“你做的一切我都在看着，我和大家都在看着，这一路走来，你觉得你做得如何？”
“我，应该，不怎么样。”陈恭低着头，他不敢与将军对视。
月色的阴影之下，一抹笑意勾起，阴冷，妖邪。
将军说道：“不，你做得很棒，你把任务完成了，玉玄城已经坚守了下来，他们也都能回家了。神明亦被屠杀，你的任务已经结束了。”
“我的任务结束了吗？终于…结束了…”
陈恭低声喃喃。
这时，
从将军身后出现了一对让陈恭日思夜想的男女，在看到那二人的时候，陈恭的眼泪终于止不住。
他轻轻地对那微笑的温柔妇人道了句：“妈。”
这个他已经多年没有从口中说出来的称呼，却让他最为熟悉，也最为记忆犹新！
“跟我们回去吧，我们来接你了。”
妇人走上前，温柔又熟悉的气息让陈恭失声痛哭。
他在这里呆了这么久，他无比想念江畔那座老房子，他更无比想念童年，以及那个有几分人气的家。
尽管只是穿越而来，但是陈恭早已和原主的记忆融合。
脸上满是泪水的少年向着虚无黑暗站起身来，他的眼中金烛已灭，不知看到了什么，嘴里喃喃自语着要回家。
今晚的夜风凉寒，
石奶奶在离去之后又担心陈恭着凉，便抱着一床破旧棉絮被褥气喘吁吁的爬上了城墙。
当她看到陈恭喃喃自语往城头前方那虚无黑暗走去时，石奶奶瞪大了双眼，惊声喊道：“陈恭！”
这一声，
让失神的少年停顿，但并不能唤醒他。
而老人想要再喊第二次陈恭的名字已经做不到，她倒在了血泊之中，身后是那位幻化而成的将军。
目光无神的少年从城头一跃而下，
夜空中，响起了猫叫声。
那位将军轻蔑一笑，眉头微挑，
“不过如此嘛。”
“看来我的画技确实提升了。”
身体四周被无名之火焚烧，瞬间，那位将军蜕变成了一个戴着面色苍白的年轻人。
他是王庭最有名的画家。
……
那份请罪书和万民祈愿书终于抵达了玉玄城，
刘续在收到请罪书以及那展开之后长达百米的祈愿书时，默默无言的在祈愿书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同时，也在请罪书上，一同留下笔墨。
“这些虽然不能挽救那个少年，但是应该也能让他好受点吧。”
刘续亲自带着请罪书以及祈愿书，往城头赶去，
忽然，
刘续看到了城头上本来应该值守的将士倒在地上的身影。
刘续忽然大感不妙，
他脚下生风，速度极快来到那简陋帐篷前。
第一眼，
就看到了陈恭纵身跳进黑暗的场景！
“哦？这么快就被人察觉了？”
画家将一张画扔出，立即出现了一只浑身冒着烈火的巨鸟。
“我不是来打架的，我只是来杀人的，现在任务完成，再见。”
画家对着刘续躬身行礼，右手放在左胸前，摘下了自己的帽子，转身一跃，火鸟腾飞，准备载着画家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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