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丫鬟不敢耽搁，快步走了出去。
没一会儿就回来了，低着头凑到老太太耳边，把方才在秋霜院外看到的情形说了一遍：柳娘红着眼圈哄孩子，小少爷哭着不肯撒手，嘴里还喊着要换院子。
“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顾老太太听完，脸色“唰”地沉了下来。
明明是顾念北那小子自己说“舍不得祖母”，要“近身侍奉”，才特意安排在隔壁，如今倒做这副模样，倒像是她老婆子成了拆散人家母子的恶人！
旁边的大丫鬟赶紧递上一杯热茶：“老夫人息怒，许是小少爷年纪小，乍换了地方害怕……”
“害怕？”老太太接过茶盏，重重往桌上一墩，茶水都溅出来不少，“将军府的子孙，这点出息都没有？我看就是被他娘惯坏了！真是晦气！”
她冷哼一声，猛地闭上眼，胸口依旧堵得厉害。
窗外的哭声还在断断续续地飘进来，像一群烦人的蚊子，搅得她连片刻安宁都得不到。
往日里，顾老太太总觉得顾斯年是个上不得台面的，打心眼儿里瞧不上。
可如今细细打量，倒觉得这孩子不愧是在自己跟前儿长大的，行事沉稳，比那个咋咋呼呼的顾念北安分得多，眉眼间也透着几分讨喜的静气。
顾念北在秋霜院憋了一肚子委屈，冷清清地捱过一夜，天刚蒙蒙亮就揣着满腹不甘匆匆起身。
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去找父亲顾彻做主，定要换个舒坦住处，再不能受这窝囊气。
一路跌跌撞撞穿过抄手游廊，打听着来到听松院，刚推开月亮门，眼前的景象就让他血往上涌。
晨光透过松针洒下斑驳的光点，父亲顾彻正站在院中，手里握着柄木剑，耐心地给顾斯年比划着招式。
顾斯年穿着身月白短打，身姿挺拔如松，接招时眼神清亮，仿佛天生就该舞剑。
“这里要沉肩，腕力再收三分，”顾彻的声音带着难得的温和，甚至抬手摸了摸顾斯年的头，眼底是藏不住的惊叹，“好小子，一点就透，比你哥哥当年灵光多了。”
顾彻自己也没想到，这个自幼养在京中、他素日里鲜少关注的儿子，竟有这般武学天赋。
顾念北是他在北疆亲手教大的，论力气倒是不小，可论招式拆解、身法灵动，比起顾斯年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这孩子若是精心雕琢，将来在军中定能有番作为，说不定比他这个父亲还要出色。
这一幕落在顾念北眼里，像根烧红的针狠狠扎进心里。
从小到大，父亲总夸他是北疆最勇猛的少年，可现在，他对着顾斯年笑得那样慈和，连语气都带着他从未听过的耐心。
凭什么？顾斯年不过是个在京中养尊处优的闲人，哪懂什么沙场拼杀？
他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怒火像野草般疯长，脚下已经不受控制地往前冲，只想把顾斯年那张得意的脸砸开花。
可还没等他扑到近前，院外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唱喏声：“圣旨到——顾将军，接旨啦——”
顾彻连忙收了招式，带着众人往正厅赶去接旨。
传旨的内侍尖着嗓子宣读圣旨，先是细数顾彻镇守北疆的功绩，言语间满是嘉许，随后又念出一长串赏赐清单：赤金镶宝石的如意、东珠穿成的朝珠、上好的云锦匹料，还有柄镶嵌着翡翠的弯刀，据说还是西域进贡的珍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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