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心。正因为担心，最近两三年中，我埋藏过一些秘密，却收获了越来越多的谜团。若只是装作无知无闻地，来这世间一遭，别人都好说，可算是负了自己。从此我就想明白了，担心无用。掣肘了多时，当我发现一件极大的秘密的时候，”想起那两封信，他不由得眉头紧皱，声音也狠了几分，低低地：
“就是得知那个秘密的时候，我决定与其掣肘于老鼠伤了玉瓶，我需要做的，是从徐家这个暗匿丰富的库藏中，从水晶瓶、低等东陵玉瓶里，保护真正价值万金的羊脂白玉瓶。”
只是装作无知无闻地，来这世间一遭，别人都好说，可算是负了自己。
这一句如同大锤当头，在孙喻雪心头敲响。孙喻雪，不，宫桥，她心中所感所知，不也正是如此吗？哪怕担了风险，豁出性命，也好过无知无闻地，直到生命尽头。若是这样……其实自己倒是能真真假假地、帮他一两分。
“好，既然我们要查这件事，三爷，往前走可就没有回头路了。来，你有什么想法？”
“你先？据我所知，他们把画儿入殓厚葬地极快，而你是看过她尸体的人。”
“是的。画儿的死，必然不是意外。那日我检查了她的尸体，若是失足，竟没有看到面目、身体上挣扎的迹象，包括两只鞋都还在，身上并没有蹭伤导致的淤青，若是活活儿的掉下水，一点淤青都没有，是古怪的。但是是否有毒药遗迹，那日匆匆一瞥，就被赶走了。我没时间去查。”
“紧接着就是二夫人同蔺管家那事。那么，两件事必然是有关联的。徐家是无论如何择不开关系的。”徐佑倧点着头，说道。
“两件事接次发生，很难不联想到一起。”
“有一种想法，孙姑娘，当发生了一件更大的事情时，人们的注意力会被转开，原本的那件事将会被隐藏。”
孙喻雪忖道，“有道理。画儿的死若是查下去，凶手必然会显露出马脚来。是谁阻止了画儿之死真相大白？我记得仵作并没有细验过，就发回家中殓葬了。”
“其实……”徐佑倧赧然，“以我所知，所有人都在阻止。一个丫头的死，在徐府中掀不起大浪，能够归咎于失足投井，算是帮了所有人的大忙。”
“的确，不可公之于众的宗族秘密，不止徐家有，每一个永京中的名门宗族可能都有。为了维护宗族，导致的悲剧自来便多不胜数。徐家上层秘密掩盖了很多痕迹，想要把它大事化了。”孙喻雪感叹，“可是虽然不知道谁在阻止，最愿意让它永远是个意外的，充当其冲，必须考虑二爷同二夫人。”
“正是。的确。可是若是他二人，为何要杀画儿，我看不出这其中的联系。”
“你不好意思说，是因为你二嫂的私情给你二哥，乃至于徐家的声名，带来了深重的打击吧。也对，任是哪个男人，也不能忍受这样的屈辱。再容易不过了，二爷呢，无意中发现了私情，为了隐瞒这秘密，先杀了二太太的心腹。结果不巧，还是被蔺管家给揭露了。二太太呢，被自己的丫鬟发现了私情，杀人灭口。合情合理，对情对景。”
“为什么一定是因为要掩盖什么呢？你没想过世上有一种人，并非你想的那样一味追逐所谓宏大构愿，只是贪得无厌吗？或许这一切的原因，是钱财？狠踩了二夫人能得到钱财的人也不一定就是二爷。我只是说我们可以从这个方向去想，贪图二太太的钱是为了自己享用，不是为了买通几个幕僚、扶持一支兵等等，出于宏大构愿的想法。只是贪得无厌。”
“你是说这一切都为了钱？我看……说不通吧。”
“那也未必。”徐佑倧想了想，疑道：“你不是当日想尽办法要救二嫂吗？你也认为二嫂也是受害者，怎么你却仍认为画儿的死是二嫂所为？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这也许是两件案子呢。也不一定啊。我们都要一一排除可能性嘛。”
“绝不会，一定是有联系的一件事情。”
“孙姑娘，说得热闹，证据呢？”
“证据也要我找吗?我以为动动嘴皮子就得了呢，”孙喻雪玩笑道，“第二种我就说说，想想也不会的，二太太的私情心腹肯定是知情的。而且她有何必要揭露自己的龌龊事呢？杀人会引起多大的关注啊。所以还是二爷可能性更大。要么，会否是二爷察觉二太太早已失了妻德，怒而杀人，嫁祸于她。”
徐佑倧忙道：“所以还是二哥？你能不能找些别的推论？这样一个一个推，毫无头绪，只能是乱猜疑人。我们不如从另一个方向去想。老太太常教导我，人的样貌一概是信不得的，人的嘴一概听不得的，要从实情里去想。这实情从何处寻呢，一半是查利益，一半是看遗迹。画儿死了，对谁有好处?”
孙喻雪极想一个一个推论，若论到徐淐径头上，怎么也能多打听几句他的消息。能借机泼脏就更好了。她心里有太多徐佑倧不知道的事，故而分析事情，孙喻雪必然和三爷不同，早就带了偏颇的。
可是孙喻雪也不确定，这一桩命案又是徐淐径做的。理由一样，没证据，没利益。徐家的氏族长，为什么要杀死二弟媳的心腹丫头，为什么要揭露二弟媳的私情，一样找不到出口。
还是小心点儿别露出马脚，孙喻雪想到，跟着徐佑倧的思路去走吧，不要自己大刀阔斧了。
“三爷，”孙喻雪说道，“我们在这里胡猜，也没个计较，你说得对，还是找找证据。审审蔺管家和二太太不就是了嘛？有了证言，事情也能清晰多了。待顺着蔺力去寻其身后，才有主脑。我最怀疑的就是蔺力，他在这整件事中一定有极关键的作用。我们走了这几日，有什么新消息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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