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倾奇者的请求,少年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他哽咽着,急迫地想要答应对方,张口却被自己的眼泪呛住,顿时哭得更加厉害。
比起另一人的美人落泪,少年的哭可狼狈太多。
他又是咳嗽又是哭,一把鼻涕一把泪。
昏昏沉沉间,他仿佛听到了倾奇者在喊自己:
【醒醒!】
【呜哇哇!那菈!快醒醒——!!】
第三声呼唤明显区别前两声,清脆又稚嫩,少年疑惑地眨了下眼睫,蓄满泪的眼里,另一人写满焦急的脸模糊不清。
——可那脸色,却是黑白色的。
和阴曹地府里的鬼魂有的一拼。
无数可怕的设想瞬间涌了上来,仍处于混乱情绪中的人顿时泪如泉涌。
他崩溃到呜咽,内心焦急而绝望。
这副悲痛的模样让另一人的眉宇紧压,透着冷意的眸瞬间投向身侧:
【你让他做了什么梦?】
接受到渗人的眼神,绿色的小精灵瞬间吓蒙,急道:
“那菈说想见你,所以兰拉娜用了兰迦拉梨,让他看见你!
“呜呜呜……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兰迦拉梨」会让那菈哭泣,那明明珍贵的梦和回忆!
“但你的眼神好凶!紫色的那菈,恳求你不要打我!在那菈不哭前,兰拉娜会照顾好那菈的!”
说完,小精灵便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捂住自己的脑袋。
斯卡拉姆齐:“……”
他还不至于记一颗卷心菜的仇。
但少年的伤心是真的、被梦魇住也是真的。
他究竟看到了什么……
怎么会哭得这么厉害?
今晚,他惯例性地来到少年身边,本没有多待的打算,可就在临走之际,突然,身后传来细微的声响,像是梦呓。
斯卡拉姆齐下意识回头,却看到一张苍白的脸。
神情痛苦、满面泪痕。
——少年在哭。
他的脸色瞬间变了。
当即折返,几步回到少年身边,试图直接唤醒对方。
岂料指尖扑了个空,径直穿过对方手臂。
斯卡拉姆齐眼神微微有些复杂。
他忘了,现在的自己是意识形态。
烦躁涌上心头。
斯卡拉姆齐决意尝试其他办法。
正当他要准备进行第三次尝试时,一丝淡绿色的光芒从少年胸口处闪现,瞬间覆及全身,化作一个气泡状的保护罩。
下一秒,一个绿色的小身影忽地从房间角落的阴影处钻了出来,它像是急匆匆赶来,警告的话说的上气不接下气。
“…大大坏蛋!不、不许碰那菈!”
直到它跳上床,才看清尝试破坏「兰迦拉梨」的人,一愣——
“……咦?是紫色的那菈呀?你为什么要碰「兰迦拉梨」?兰拉娜还以为是做坏事的黑高高呢。”
显然,
某个正处于意识形态的人和“高”沾不上边,但脸色却很符合。
【是你?】
斯卡拉姆齐认出了它,总是偷偷半夜来窗台种花、送水果的卷心菜,于是黑着脸道,【这个保护罩是你弄得?】
兰拉娜点头:“是的。「兰迦拉梨」能够保护那菈,也能让他进入梦。紫色的那菈,你今天还是老样子吗?等到那菈睡醒,才离开吗?”
斯卡拉姆齐皱眉:【你回头看看。】
兰拉娜闻声回头,当看到少年的眼泪后,惊讶到差点飞起来:
“咦?!那菈奥瑞恩为什么会哭?!”
凡被施以「兰迦拉梨」的人,理应沉入安宁的梦,可少年的状况,实属异常。
于是这才有了刚才的那一幕:
一大一小同时出声,试图唤醒少年。
然而少年依旧在梦魇中发颤,眼泪如雨。
这意味着少年仍被困在危机四伏的梦境里,因此,兰拉娜不敢贸然撤去防护。
思考片刻后,斯卡拉姆齐突然出声:
【兰拉娜,把你说的那个「兰迦拉梨」,分我一点。】
方才情况混乱,一时来不及反应,但现在,他已经辨认出这颗卷心菜的力量来源。
草元素力,森林住民,梦境。
呵。
怕不是那位小吉祥草王的眷属。
而眼下,他也无暇追根溯源。
当务之急是将人唤醒。
因此,兰拉娜也没有半点犹豫,淡淡的绿色光点从它身上飘出,像萤火虫般飞至半空、飞到另一个人的手掌内。
摊开的手掌瞬间紧握。
接着,斯卡拉姆齐又抬起另一只手,半透明的指尖直接触向气泡,迅速沉入梦中。
…
眨眼间,周遭景象彻底变幻。
眼前,天空仍残留着被高温灼烧过的痕迹,薄墨深紫的残烟弥漫,将整座山崖裹挟在灼热的余温里。
因此,斯卡拉姆齐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哪里、也立刻明白少年深陷不醒的原因——
这是他不愿回想的过去。
深刻的场景里,山路未变。
这片焦黑死寂的地方,现已失去它的全部作用。
技艺、营生、住所,所有的人或物,都在炙热中消熔,徒留下虚伪和祭品,以及抹不掉的恨与背叛。
哦,不对。
这时候,应该还有一个人。
斯卡拉姆齐一步步前进,直至山崖高处,来到大炉面前。
已经停摆熄灭的巨大冶炼装置前,一道清瘦单薄的身影跪倒在地。
头发凌乱、手脚染尘,白色单衣既脏又破。
唯一与回忆有所不同的,——是“他”的膝头竟枕着一位熟睡的人。见他出现,便立刻变了脸色,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臂,把人紧紧搂进怀里。
看见这一幕,斯卡拉姆齐的眼神骤然冷了下去。
本就因昔日种种而层层压覆的沉闷情绪,也在这一刻,如同火星扑入柴薪,猛地膨胀、燃烧起来。
喉间顿时滚出一声冷笑:
“倒也不蠢,至少分得清谁是真心护着你的。”
展臂、搂腰,极尽亲昵的姿态,亦如小孩拥抱着最心爱的娃娃,是一种源于本能的独占欲。
斯卡拉姆齐很清楚。
倾奇者……并不清楚。
望见这个跟他长相一模一样的人,他的第一反应是惊愕,旋即,又被某种正在萌芽的意识驱策,陡然涌现出了一股强烈的危机和警惕感。
于是,他未及思索,身体便先行于意识行动,一把将少年揽入怀中。
似乎只要这样,紧紧抱着、不松手。
少年……就不会被人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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