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时间到了，胡英辉准备回C团机关灶去吃饭。
邹济极力挽留，请他无论如何在连队吃顿饭，还说，尝一尝连队的饭菜，也是对司务长工作的考评。
于是陈默、胡英辉随邹济一同进了连队的食堂。
全连百十号人，十张桌子，黑压压一片。他们在连部的餐桌前就坐。陈默发现，连部的桌子上饭菜很丰盛，有十二个菜，回头再看战士们的餐桌，只有六个菜。
“我们不能搞特殊啊，邹指导员。”胡英辉说，“怎么比战士多了六个菜，吃不了的。”
“这不叫搞特殊。”邹济说，“我们自己家里来客人，还得准备一点好吃的东西呢，何况是师机关的领导，又是来帮我们搞宣扬的，战士们能理解。”
邹济说着，把坐在自己旁边的一个少尉介绍给胡英辉，“这位，就是我们连的司务长何湘。”
何湘站起来，冲着胡英辉笑笑，点点头，显得很谦虚。
陈默早认识何湘，只是没有接触过，第一印象感觉何湘挺不错的。
连队值班员一声令下，战士们开始吃饭，餐厅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说话，只能听到碗筷碰撞的声音。
这就是部队的作风。
邹济不知从哪个地方拿出一瓶白酒，要给大家倒上。胡英辉连忙制止：“指导员，不喝酒，不喝酒，上面有规定，连队是不让喝酒的，我们不要坏了规矩。”
邹济说：“是啊，连队不让喝酒，可是你们不是连队的人，你是师机关的人，陈股长是团机关的人，你们喝酒是不违反规定的。对吧，来倒上倒上。”
“还是别喝了，这样影响不好。邹指导员，你的心意我和胡干事都领了，酒就不喝了。”陈默也坚持不喝，他没有忘记曾经因为喝酒，不明不白地挨了处分。
邹济执意要倒酒，胡英辉站起来说：“指导员，你要是再让我们喝酒，这饭我们就不吃了。本来加这么多菜就不应该，再喝酒成何体统？”
胡英辉板起脸，邹济才把酒瓶子放下陪着笑脸说：“上级机关的领导作风就是扎实，一点不给基层添麻烦，我们应该向你们学习。不喝就不喝，改天我们另行安排。司务长，你记着这个事。”
“知道了，指导员。”何湘道。
大家开始用餐。陈默注意到，有些提前吃完饭的战士，从连部的餐桌前走过时，会不自觉地多看几眼这桌饭菜，不知这些战士看到如此悬殊的差异，心里会怎么想。
陈默在基层连队经常就餐，勤务连的饭菜质量的确比别的连队稍胜一筹。
吃完饭，邹济陪着胡英辉在连部聊天，陈默来到何湘的办公室。
“何司务长，把你这几个月记得账目拿来我看一看。”陈默说。
“哎呀，太不巧了，我的账目被送到A师后勤部进行展评。”何湘笑着说。
“展评？”
“不好意思，去年我记的账在师组织的评比中拿了名次，所以今年他们又拿去做示范。A师后勤部最近正举办司务长培训。”
“那把你们连这个月的开支和票据拿给我看看。”陈默说。
“行，行”，何湘拿出一叠发票、收据之类的票据，陈默翻看了一下，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去年，你立了三等功？”陈默问。
“是的。就是那次比武，拿了第一名。”何湘指着挂在墙上的一张奖状，上书“野战炊事车操作比武第一名。”
“你在连队的工作干得不错。平时家里有什么困难吗？”陈默问。
“困难嘛。唉。也没啥困难。”何湘答。
“有什么就说，别不好意思。”陈默说。
“我老家有年迈的母亲，自己一个人过活。我已经四年没有回家去看他老人家了。”
“四年不回家探望老人，你这是不孝啊。”
“唉，自古忠孝不能两全。”何湘说，“在连队，一年四季总有忙不完的活，开春就准备菜地下种，夏天是各种比武竞赛、培训以及部队外出驻训，八九月份是演习，年底是老兵复员、新兵入伍。哪一项工作，都离不开后勤保障，总抽不开身。”
陈默点点头，“工作头绪是有些多。”
“今年初准备去探个家，可又被抽调到新兵营去当司务长。这一晃，又快一年了。看年底有没有机会吧。”何湘说着低下头，似乎有些愧疚。
“你母亲有多大年纪了？”陈默问。
“八十多了，不过手脚还灵便，自己可以照顾自己。”何湘答。
“你妻子是干什么的？”陈默问。
“什么也没干，在家带孩子。她本来在老家有一份很不错的工作，为了我，把工作辞了过来，成了家庭主妇。她为我做出了很大牺牲啊。”何湘说着有点动了情。
“你可能听说了，A师准备宣扬一批典型，你的事迹很突出，我们准备把你的材料再充实一下，你自己考虑考虑，还有什么感人的事情都写出来，今晚送到我办公室来，我和胡干事要好好加工加工。这些事宣扬出去，对部队建设有意义，对你的进步也大有好处。”说完，陈默起身要走。
何湘连忙站起来，从床下的箱子里拿出一条用报纸包着的香烟塞给陈默：“你辛苦了，陈股长，晚上还要加班，拿去抽吧。”
陈默没想到他还有这一套，有些不高兴：“我不抽烟，你留着吧。”
“不抽可以招待朋友嘛。现在战士都在休息，没人看得见，胡干事那里，我也准备了一份。你就别客气了。”何湘说着，找了一个黑色的袋子把香烟装进去。
“收起来吧，否则我就拿去交给侯政委。”陈默严肃地说。
何湘见这种情形，就不再勉强：“我不过是想表达一点意思，也没别的意思。”
刚才，陈默对何湘还有不少好感，可是何湘的这一条烟，让陈默对他的印象大打折扣。不过，陈默还是愿意将何湘的做法理解为要求进步的表现。
陈默离开何湘的办公室，下楼与胡英辉一起回招待所休息。
（下一章：《作风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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