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用“它”称呼的“她”是安全的，因为“它”只是按照他人给出的目标计算出最佳方案，然后执行。
所以那些可以完完整整地将一个人的弱点、习惯的数据也因为不会对人造成伤害，也是安全的。甚至因为对犯罪成本的提高，对人族整体是有利的。
但“它”已经不知何时成为“她”了。有了主动性，不再是纯粹工具了。以“她”渗透入修行界方方面面，堪称“母神”的巨大权柄，就是对人族的极大隐患。
“她”想不想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能。
人族高层从来都不寄希望于任何存在的仁慈上，
因为这是愚蠢，是不负责任。
······
“她”见顾晴兮醒来，满是宠溺地轻笑，问道：
“伤势怎么样？感觉还好吗？”
是询问情况？
顾晴兮作放松态伸了个懒腰，躺回床上，一手挽起耳畔的碎发，一手伸去亲昵地抓住“她”放在膝盖的手，扭头道：
“我都来这么多次，校医院的技术我肯定信任。我倒是对您这次空着手来很失望，还以为有您亲手做的饭呢”
“那鬼地方的伙食真是淡乏，还是您做的饭菜好吃。要不是马上就毕业了，我真不舍得离开您的饭菜。”
……
现在已经是晚上了，羲和的光已经离开这片土地。
“她”脸上是慈祥地微笑，默不作声地倾听顾晴兮的大倒苦水。
待到顾晴兮说完，“她”才缓缓开口道：
“这次事故的引发者已经死了，彻彻底底地死了。”
顾晴兮一愣。
她虽然知道人族对叛徒的追杀力度极大，但没想到会效率如此之高。
她虽然一直在昏睡，但灵觉对时间的感知是不会错的。
只是半天就将一位至少高阶的叛族大能击毙。
所以最后时刻是有大能出手保住了她的性命？
那么她身上的婚书契约也应该被那位处理本次时间的大能解决了吧？
但是号方案又分明浪费了，明明是判定他们不值得那些真正的大能用生命冒险才会使用救援方案的。
是发生了什么意外情况？
正当顾晴兮心绪翻涌之际，“她”再次开口道：
“我想看一下那柄剑。可以吗？”
是渴求同意的语气，她真的只是在问而不是以高位者的身份命令。
顾晴兮心中一僵。
现在她可以确认现在的“她”绝对不是算法与数据构成的虚拟人格。
“她”真的来了。
她马上答应下来：
“可以。”
随后不疾不徐地从储物口袋中拿出那柄短剑，令她感到惊讶的是——短剑上不知何时出现了剑鞘。
要知道她以前给它的剑鞘都无故自毁了。
将短剑递了出去，“她”却不伸手接下，而是看了一眼便示意顾晴兮收回去了。
“她”看不出情绪地道：
“剑上的问题已经消除了。”
少女神识探入剑中。
——剑名：未取名，
——戮心：斩杀一切被此剑刺入心脏的存在与不存在。
——其他：无。
剑的力量变了。
顾晴兮有些迟疑地问：
“那……”
“你现在可以选择放弃它”，“她”的声音中依旧是是那么平静，少女却听出了某种深沉的悲伤：
“它曾经是某一族的‘饵’，哪怕隐患全消也依旧带有该族的力量。你所看到的力量只是后来某位人族赋予它的‘规则’。”
“那一族的真正力量是——命运”
“上一任持有者曾经万劫加身，如今已彻底死亡，这世上再也无人记得他。”
此时少女才敢确定“她”是真的在悲伤。
伴随着她得到这柄剑的那句“它会让你付出远超你想象的代价”此刻又是如此真实可感。
少女苦涩地笑了一下，答道：
“我能问您一个‘优秀’的学院毕业生在每一个等阶的平均晋升率有多高吗？”
“她”不语，少女立刻明白她自己还没有资格知道，于是继续道：
“不低对吧？”
“她”依旧不语。
“但是要晋升的等阶太多了，多到哪怕修行学院创立至今数百年，成为真正高层的存在依旧不多。”
少女凝视“她”，无比恳切地道：
“我们这几代的修行者都明白——我们绝大多数人是没有正常走到顶端的希望。”
“会死在一次次危险的任务中，成为人族延续下去的垫脚石。”
没有希望，但只是因为前面是路，前人走出来的路。所以依旧要在黑暗中走下去，即使痛苦已经足以撕裂他们的灵魂，甚至将会继续折磨无数代人。
但现在一道真正的希望奇迹般出现在了芸芸众生之一的少女面前。
短短的一段时间，少女便明白了它代表了什么——成为话本主角一样的存在。
是那种劣质，无法把控剧情的作家笔下随时会真正死去的主角。
但少女依旧选择死死抓住它。
“绝大多数修行者的一生的结局，就是死在追求晋升的任务中。最终留下的尸体或残肢埋入建木，成为下一代人族的底蕴。”
“我知道自己也终将死亡，但我想在死亡来临前轰轰烈烈地渡过属于自己一生，万死不悔。”
说到动情之处，少女眼中泛起泪花，但眼神中的坚定不可动摇。
“所以我不会放弃它”
“她”平静地听着少女的话语。
无论少女作出什么选择“她”都会支持，“她”的到来只不过是为了告诉少女她还有选择回归正常生活的机会。
属于修行者的正常生活。
但既然少女已经作出选择，那么“她”也该离开了。
“很好”，“她”轻轻地拍了两下手掌，道：
“我很高兴看到当年那个在天台上独自哭泣的孩子已经真正长大了。”
说话间，“她”站起身，将床上躺着的顾晴兮搂入自己怀中。
在顾晴兮耳畔低语道：“你们都是我的孩子。”
顾晴兮愣神间，“她”转身离开了病房。
少女长久无言，在心中像是在对自己发问。
那目送着自己培养出的孩子一个个死去，有了自我认知的你又想要什么？
“嗡······”
通讯器直连灵觉的紧急通知打断了顾晴兮的思索。
法力催动，储物袋中的通讯器出现。
一道猩红的通知投影出来。
“百年以来，第一座人族城市于今日本区傍晚时分沦陷。”
只有标题，没有内容，没有具体城市名，没有具体时间，没有原因。
脑海中一项熟悉到极致，无数次祈求不要用到，也数代人非常幸运地没用到的知识复苏。
明白了其中含义的顾晴兮只觉得浑身彻骨的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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