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沉稳而富有节奏的脚步声在铺着厚实地毯的餐厅里并不响亮，却像重锤般敲击在李伟明几人的心口。
随着程路刚的身影越来越近，那无形的威压让几人如坐针毡，再也无法安坐。
“程书记。”
李伟明第一个触电般的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脸上挤出的笑容带着明显的紧张和局促。
“程书记……”
“程书记……”
如同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王海涛、张建军几人也紧跟着慌忙起身，纷纷开口问候，声音里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陈立东也赶忙放下筷子，恭敬的站了起来。
预想中的雷霆大怒并未出现，甚至没有一句带着责备的训斥。
程路刚只是随意的抬了抬手，做了一个向下压的手势，目光扫过几人，语气平淡的说道：“都坐吧，吃饭时间，不用这么拘谨。”
这反常的平和，反而让李伟明几人更加忐忑，互相看了一眼，才小心翼翼的几乎是挨着椅子边重新坐了下来。
“振华，你去帮我打份饭，清淡点就好，我坐苏木这边吃，正好聊几句。”
程路刚扭头对跟在自己身后的秘书孙振华吩咐道。
然而，这句看似平常的话一出口，却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
整个小餐厅里，无论是正在用餐的何耀兵、邱明远，还是刚刚坐下的钱建业、吉明杰，甚至是那些坐在稍远位置、竖着耳朵关注这边动向的其他部门领导，脸色都微微变了。
程书记这个态度……太耐人寻味了！
他非但没有对苏木等人占了他常用座位表现出任何不满，反而主动要求同桌用餐，而且点名要坐在苏木身边？
这背后传递出的信号，让在场许多心思灵敏的人瞬间在脑中转过无数个念头。
不管别人如何猜测，程路刚已经自顾自的拉开苏木身旁的椅子，毫不客气的一屁股坐了下来，身体微微后靠，目光落在了苏木身上。
苏木脸上看不出丝毫紧张，他朝程路刚笑着点了点头，态度不卑不亢。
甚至伸手指了指自己餐盘里那道色泽诱人的菜品，语气轻松的说道：“程书记可以尝尝这个风味茄子，我看今天炸得火候不错，外酥里嫩，味道应该可以。”
程路刚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只见那茄子块外皮呈现出诱人的金棕色，油光发亮，明显是经过了高温宽油的洗礼。
他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说道：“吃不了这些油水大的东西喽。”
“上次单位组织体检，医生很严肃的告诉我，重度脂肪肝，指标高得吓人，再三叮嘱一定要严格控制饮食，少吃油腻，还得加强运动。”
苏木闻言，理解的点点头，顺着话头关切的说道：“那程书记可得严格听从医嘱了。”
“身体健康是才是本钱，尤其是到了您这个年纪，更要注重保养。”
“管住嘴，迈开腿，多运动运动，总归是好的。”
程路刚苦笑着摇了摇头，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语气中带着几分疲惫和身不由己：“唉，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
“每天一睁眼就是忙不完的工作，各种会议、文件、汇报，还要应付各种突如其来的突发情况，恨不得一个人掰成两半用。”
他话锋一转，很自然的将话题引向了今天的事件，像是在抱怨，又像是在解释：“就像今天早上，我原本的计划是去下面县里调研，车都已经开出市区了，结果半路上就接到紧急通知，说有一批静海化工的工人，去了区政府那边讨说法，情绪还挺激动。”
“更麻烦的是，不知道谁手这么快，现场的视频和照片已经被人发到了网上，传播开来，影响很不好。”
苏木听到这里，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表情变得凝重起来，他认真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在听。
但却没有接话，只是默默的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米饭送入口中，细嚼慢咽，仿佛对程路刚所说的这件棘手的事情丝毫不感兴趣，也并不打算深入探讨。
一旁始终竖着耳朵倾听的陈立东，神情立刻变得紧张起来，他偷偷瞄了苏木一眼，眼神里充满了担忧。
生怕苏木年轻气盛，或者出于礼貌，顺口接话，从而被卷入到这件明显是个大麻烦的事件中去。
然而，苏木的反应让他稍稍松了口气。除了最初那个表示知晓的点头之外，苏木很快又低下头，专注的对付着自己餐盘里的饭菜。
程路刚的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一下，似乎对苏木这种回避的态度有些意外。
但他脸上的表情很快又舒展开来，带着一丝玩味的笑容，主动问道：“你难道就不好奇，问问这些工人为什么要去区政府讨说法吗？”
“不想知道具体是什么原因引发的？”
苏木听到这话，这才不紧不慢的抬起头，拿起桌上的纸巾擦了擦嘴角，看着程路刚。
脸上露出坦诚而又带着几分疏离的笑容回答道：“政府那边有石市长坐镇指挥，市委这边更有您程书记亲自把关。”
“两位领导都是从基层一步一个脚印干起来的，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处理这种群体性事件的经验比我丰富得多。”
“我相信以两位的能力，完全能够妥善解决。”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明确的划清了界限：“所以，我觉得我就不必多此一举的追问了。”
“就算问了，以我刚来静海、对情况一无所知的现状，恐怕也提不出什么有建设性的好建议，纯属浪费程书记您的宝贵时间口舌而已。”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捧了程路刚和石市长，又明确表达了自己不愿插手、只想做好自己本职工作的立场。
程路刚被苏木这番近乎“耍滑头”的言论给逗笑了，他指着苏木，摇了摇头，却没有再逼迫。
恰好这时，秘书孙振华端着打好的饭菜回来了，小心翼翼的放在程路刚面前。
宣传部长钱建业和秘书长吉明杰也各自端着餐盘，挨着程路刚的另一侧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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