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正光很是沮丧，昨天和司徒娟子几乎谈了大半个下午，居然连她四年前为什么不辞而别的原因也问不出个一二来。中午下班的时候，本想借着午休的时间再和她谈谈，可偏偏又被常副局长叫到他的办公室，被他狠狠地撸了一阵。什么生活不检点呵，警察没有警觉啦，连不体谅父亲的老年生活，不尊重长辈的话，还有什么不注意学习哟，工作不主动等等，都说了，新帐旧帐算起一大箩。还说组织上真的考虑，如果那个死人案子还是破不了的话，连出国的指标也要被取消。好在话里语间，像是还没把他当作嫌疑犯，这多少还能给他一点安慰。
戴正光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坐在沙发上还瞌不到15分钟，就到了上班的时间。他尽量地打起精神，把这数日来积压的文件都翻了出来，连书柜里那本《走遍美利坚》英语读本，也拿了下来拂去了上面的一层积尘。他想，领导的批评应该接受，至于能不能去美国倒不是很紧要，当然能去更好。
他埋头苦干着。突然，他的手机响了。是司徒娟子，约他今晚吃饭，时间是6点。他那刚刚平静的心又沸腾了。
5点30分，下班的时候到了，他不敢抢着第一个冲出办公室，可是等着大家都去开车、骑摩托、找自行车的时候，他却一闪灵几步跃到门口大街上，堵了一辆的士。他在村口下车，走到那列小铺门口时，他忽然觉得少了点什么，就转身拐进旁边一间鲜花店。他想自己第一次上人家那儿蹭饭吃，也应该有自己的表示。虽然不是谈恋爱，但把气氛造热烈一点也没什么坏处，至少再问她那个老问题的时候，开口可以更自然一些。
“小姐，请来一束鲜花。”
“要哪一种？”花店的小姐说：“要扎线的还是你自己挑选着扎一束呢？”
戴正光笑了。这个他倒没有想到，就说：“随便买一束吧，只要是鲜花就行。”
花店的小姐也笑了：“哪有你这样买花的？这么多种花，我知你要哪一种？要不这样吧，你是送小姐哩，还是送老人哩，还是……你说送给什么人吧，我给你挑。”
戴正光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我不太懂这个，我是送女朋友的，你就给我挑一束吧。”
小姐说：“那就买玫瑰，保证她喜欢。”
戴正光接过鲜花，也觉得这束鲜花好：“就是它了。多少钱？”
“标价一百二，我收你九十九吧。”
戴正光第一次买花,哪曾想会这么便宜，他哪里晓得,现在已日近黄昏，花都开始蔫了，姑娘正准备清店，他高兴地摸出了一张老头票递过去，说“成，免找了。”
“不成。”姑娘笑着，找出一块钱还他，说，“我收你九十九是图个吉数，长长久久，祝你们白头偕老的意思。”
戴正光笑着说：“你真会做生意。”
后来证明这束鲜花真是买对了。司徒娟子一看到这束玫瑰，眼一下就亮了。她接过花什么都没说，就低下头闭上眼一阵好闻。好像直到把花香吸入心扉。然后才转身把鲜花放在桌上，回身就抱住了他。她静静地抱着他，什么也不说，把头埋在他怀里，许久许久，就这么紧紧地搂着他……
戴正光虽然心旌摇动，但却不敢起二心，只把两只手轻轻地搭在她的腰上。
“谢谢。”司徒娟子抬起头来，两眼盈满泪水，说：“真的谢谢你。你，比四年前细心多了。”
“四年前……”
“四年前我也骗过你。”
司徒娟子不知是有意叉开话题，还是真的想起了什么，她说：“我那时满心希望地就是你能送我一束玫瑰。正光，不知你忘了没有？”
“我能忘了什么？”
“其实那晚上我在园中圆第一次见你，我就骗了你，你知道吗？”
“不知道，你骗我什么？”
“我说好多男孩子追我，其实并没有这回事儿。我那么说也算是女孩子的虚荣吧。你能理解吗？”
戴正光点了点头：“可以理解。”他像是想了一会儿，才又接着说：“其实哪一个女孩子会说没人理自己呢？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又那么聪明伶俐，有许多男孩子追你，才是正常的嘛！”
“那你就不了解我了。我当时其实惨得很，长那么大从来就没有男孩子理我。我想来想去，只好主动出击了。你想不到吧？当时为了不当老处女，我那才厚着脸皮变被动为主动，去追你的。”
“那时是你追我？我怎么没感觉到？”
“要不，后来我们一起吃饭的时候，我怎么老是借物讽人骂你呆头鹅呢。你不知道，为了追你，我在你机关门外一直等了你三天，等呀等，还是等不来，后来我是借故办特别通行证才见到你的。”
“太夸张了吧？后来我们俩又相处了那么长时间，我怎么就没感觉出来？”
“要不，怎么说你是呆头鹅呢？”
“既然是这样，那你后来为什么又不辞而别了？”
戴正光自以为得意，终于顺理成章引出了一个要问的话题。
可是，却被司徒娟子引开了：“行啦，别老后来后来的，我们也该吃饭了。”
司徒娟子像变戏法一样，一忽儿便端上来五六个菜。当然，除了一锅老火敦汤、一条鱼，其它的都是凉拌菜。其中，还有两只戴正光最喜欢吃的鹅掌，还有一瓶法国人头马。
司徒娟子分别为两个杯子斟上酒，端起一杯说：“来，为了……为了什么呢？这祝酒词 还是你来致吧。”
戴正光端起杯子，说：“就为了我们俩久别重逢吧，干！”
司徒娟子的脸一下就红了：“干！”
两个人这才就菜论菜，就酒引酒，天南地北地聊了一大阵。
“正光，”司徒娟子忽然说，“你对我们这次重逢感觉如何？”
“很好！”
“真的？”
“当然是真的。这件事我不会骗你的。”
“我相信。”司徒娟子说，“我也有这个相同的感觉。难怪人家都，说……久别胜新婚……我……”
“可是，我们当时没有结婚，当时，你为什么……”
司徒娟子又一次引开话题了。
“什么我都不管了，人生能这样也就够了。”司徒娟子放下杯子，扶着戴正光的一只肩膀，像是有了几分醉意，“正光，你也觉得够吗？我已经很满足了。”
戴正光也放下杯子，仰头望着她的下巴。
是沉默……
青年男女在一起，就害怕没有话说。两个人静静地互相望着，就不断有激情的火花从眼神里溅出来，噼噼叭叭地燃烧着对方的情感，再加上人头马的冲动，戴正光倏地站起来，于是，两个人便就拥抱起来。
接着是接吻，像滔滔珠江那般长长地、湿热的吻。
汹涌澎湃的激流终于冲破女人的堤防。
“正……光……我的，哥……”娟子咬着戴正光的耳朵喃喃。
戴正光却似乎啥也没有听到，依旧站着，只是把她搂得更紧、更紧。
古筝旁边的闹钟很适时宜地响起了震耳的铃声。
“啊！八点了，我该上班了。”
司徒娟子终于从戴正光的怀里挣脱出来。
戴正光送着娟子下楼，又送着她走出村口上了的士，这才踅往9413回来。
他又很懊丧，依然没有问清她四年前为什么会要不辞而别；而且有一个新的问题又来折磨他：她为什么只字不问我这四年来的婚姻情况？就连自己现在身居何处她似乎也是那样的漠不关心。难道这不也是异乎寻常吗？
他打开9413的大门，屋里的灯打开着，昏黄昏黄的，他扫了屋里一眼，不禁“哇”地一声跳起脚来。
是一个人头！正滚动在梳妆台前。
没等他醒过梦来，又见一个男人手提一把菜刀从厨房里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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