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珠闻言脸上掠过抹恍然，当即带着几分歉意的又对着菱姬福了福身，“是奴婢言重了。菱姬姑娘不晓宫中规矩，这错自是怪不得您的。要奴婢说，还是婉玲不懂事。”
说着，她侧身看向婉玲，一脸不认同的摇了摇头，似失望一般低叹了一声，道，“你入得宫中来，这宫里的规矩可是都得记熟了的。菱姬姑娘留你，那是善意。你不多提醒着要按规矩来行事，就这么留在她身边，那就是你的罪过了。就今日这事，要换成别的主子，无论是你还是菱姬姑娘，怕是都落不得什么好。”
她的声音平缓，轻轻柔柔的，暗含锋芒，字字句句皆落在了实处，让人挑不出刺儿来，同时也让人浑身不自在，不知该如何接话。
当真是，跟了什么样的主子，便学得什么个样儿来。
婉玲握着托盘边缘，手不由得用了力，攥得手背上露出了白。这该死的绿珠，她这般说，还让自己怎么接？
她方才说的那番话，虽是先认了错，可却是将这错处全落在菱姬的身上。
虽然这也是听了太妃的吩咐，存了几分试探之意，想看看魏岚是否真的没有对菱姬生疑。可她却没想过魏岚竟是这么维护菱姬的。
她低垂着头，紧抿着唇，此刻她是断不能再出声的。无论是顺着绿珠的话认了罪，还是故技重施再将话头牵扯到菱姬身上，都不合时宜。
说多错多，她现在面前坐着的是皇后，而不是魏太妃。只要说错一个字，惹来的便是万劫不复的后果。
魏岚见婉玲竟这般沉得住气，不禁微微挑了挑眉，眸中兴味盎然。
她略略抬眉睨了菱姬一眼，菱姬收到示意，便又哑着声略带着几分焦急的开了口，“是我的错，我没想到事情竟是这般的严重。娘娘要责罚，还是责罚我……民女吧，是民女执意要把她留在身边的，这怎么算，也是民女有错在先。婉玲还这般小，她可怎受得住打呀……”
说着，她抽出一抹绢帕轻轻按住了眼角，声音里也带着丝呜咽，“都怪民女没本事……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想护着一个人，却怎么也护不住……”
“菱姐姐怎的这么说呢，妹妹说过了，这事怪不得姐姐。”魏岚也急声回到，还喝了绿珠一句，“你怎的说话的，还不快向菱姐姐道歉。”
绿珠也跪了下来，冲着菱姬低头道：“是奴婢不会说话，请菱姬姑娘恕罪。奴婢也只是一时心急，怕这事落在了旁人耳里，对娘娘和您都不好，才多说了几句，还请菱姬姑娘莫怪。”
不待菱姬说话，魏岚又低喝了一句，“行了，此事便当是已经跟本宫禀报过了，往后这事谁也都莫要再提，谁若敢再旧事重提，就别怪本宫不留情面，按叛主处置。”
“奴婢遵命。”绿珠语带几分惶恐的应到。
魏岚摆摆手，又警告了一句，这才让她起身。
至此，婉玲依旧低垂着头，端端正正的跪着，不见一丝异样，只是那手上却是渐渐的恢复了血色。
魏岚无声冷笑，语气缓了些许，声音却是十分清冷，“婉玲对吧，你且抬起头来。”
“是……是。”婉玲磕巴了一下，才缓缓抬起了头来，看向魏岚。
魏岚眯了眯眼，笑着道，“你莫紧张。本宫既是说此事过去了，便是过去了。不过你且要给本宫记牢了，今日你这命，是菱姬救下来的。若不是因着她，本宫纵是将你抽筋扒皮了也不为过。”
婉玲这会儿是真的磕巴了，“奴……奴婢知……知晓了。谢……谢……娘娘恩……恩典。”
“菱姐姐，你这小宫女怎地原来是个结巴吗？”魏岚略带惊讶的看了菱姬一眼，脸上是柔柔的笑，“那这可不大好。往后是少不得与后宫妃嫔们往来的，将这么个小结巴带在身边，难免会失了气势。本宫觉着，你还是将她留在屋里伺候即可，这出门就不要再带着她了，以免哪日冲撞了贵人，惹下麻烦。这后宫中可不是谁都能似本宫这般护着你的。”
婉玲脸一白，皇后这话若落了实，那往后菱姬无论去了哪儿都有由头不带她，那她还怎么把太妃交代的事情办妥？这可是万万使不得的！
当下她也顾不得什么言多必失了，不待菱姬开口，便立即接上了魏岚的话：“奴、奴婢没有！奴婢不、不是，不是结巴！”
魏岚噗嗤一声捂着嘴笑了。
菱姬苦笑着摇了摇头，“娘娘，您就莫要再逗她了。婉玲可不是什么小结巴，她胆子小，容易被吓着，一紧张说话就磕巴，过会儿就好了。”
魏岚勾着唇角，“这胆子小也比小结巴好不到哪儿去。”
“……”菱姬张了张嘴，这话该怎么接？自己明明是顺着她的意思给了台阶的，这苦主还没接话，她怎地就先把台阶给拆了？
合着这魏岚逗的不只是婉玲，还有她吧？
菱姬没忍住抽了抽唇角，垂下了眸子，不再接话。她这台阶是不懂怎么给了，说多错多，她还是静静看戏吧。
幸得婉玲很会自己造台阶，她深呼吸了一口气，眼里盈满了泪看向了魏岚，眸光中带着几分倔强，“奴、奴婢不是结巴，也不胆小。只要能留在小姐身边伺候，报答小姐的救命之恩，奴婢就心满意足了。就算是为着小姐去死，奴婢也绝无怨言。”
“奴婢总会长大的，有朝一日也能像绿珠姐姐这般有用的。”
魏岚笑了，“你若真能这般，倒也不枉她救你一命。你且记住你今日说过的话，若有朝一日你忘记了……本宫定会让你再好好记起来都曾说过些什么话。”
她的声音清清冷冷的，却因着嗓子天生带着几分甜糯而略显娇软，无论如何沉着嗓子，语气也重不起来。
可就是这么一句不轻不重的话，听得婉玲心中莫名一颤，一股寒意猛地从脚底直窜进了脑海里，让她浑身一冷，冒出了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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